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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往事-寄印传奇纯爱版-下部】(1)

剧团吧,不吞易。」

    是的,我是这么说得。

    参赛的事我当然没告诉母亲,基于什么狗屁心理,我也不明白。

    没过多久,官方姗姗公布了一则简短消息——鉴于某选手的个人原因,经主办方与赛委会综合评估,决定取消该乐队参赛成绩。

    虽觉模棱两可,倒也说得过去。

    到周日上午十点半时,母亲总算通知我,午饭订在人民路上,十二点准时开吃,过期不候,吓得我跟陈瑶打个的就杀了过去。

    人民路中段以脏乱差闻名,据陈瑶说这里有几个好馆子,我们所在的这个清真羊rou便是其中之一,「你妈能找到这儿也是厉害」。

    除了「蓝凤组合」、青霞,剧团的几个项梁柱都在,还带了两个小演员,此外就是表姐和张凤棠了,我俩前脚刚进,她俩后脚就跟了进来,双方都是一声惊呼。

    理所当然,我的光头引起了一众围观,开饭前的十来分钟里,浅灰色的棒球帽被揭起了无数次。

    大家观摩,赞赏,然后就是哄笑。

    张凤棠表示我这个新造型能直接在戏里演个和尚,他们就又笑了起来,陈瑶险些岔了气——有些过分了。

    唯独母亲不太满意,嫌我搞怪,「是不是想学那周什么鸥?」

    她说。

    她指的是零点的周晓鸥,虽然并无恶意,我还是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就红了脸。

    好在羊rou不错,大家也是频频称赞,小郑搞完洒桌上的场面话后连饮三杯,说电视台这些人效率太低,而且对戏曲从业者不尊重,「不过嘛,好歹二十万块钱到手了」

    他红着脸,从碗碟间抬起头来,用普通话说。

    我瞅瞅母亲,她笑着眨了眨眼:「咱们主要目的还是给剧团,给学校,打个广告,啥钱不钱的。」

    又是哄堂大笑——旗开得胜让人愉悦。

    二十个人吧,分了三桌,母亲跟演员们坐一桌,老的老,小的小的,我们这桌除了张凤棠一家,还捎了个郑向东。

    不知谁挑话头,谈起了康xx,于是我问他一个江苏人,跟平阳有啥关系。

    张凤棠撇撇嘴,说可有关系,却半晌憋不出个屁来,得亏表姐开了腔。

    她说文革头几年康xx就下放在平阳某郊县农场,天天就是喂猪,挖藕。

    「你忘了,」

    母亲扭过脸来,扬扬手:「前几年……」

    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埋头去掏手机。

    我强迫自己盯着红油里上下翻滚的羊rou,不去看她。

    母亲挂断没接。

    「早几年啊,平阳的很多藕粉都打着康xx的招牌,你忘了?」

    「早几年?起码快十年前!」

    一个琴师转向我:「你妈过得……」

    母亲笑了笑,拿纸巾点点嘴,她刚想说点什么,又响了起来。

    我慌忙去给陈瑶掇菜,「你不是能吃吗,」

    我笑得呵呵呵的:「多吃点,多吃点。」

    等待了两三秒,母亲终究是起身,踱了出去。

    铃声消失了,但并没有人声传来,或许是此间的rou香太过浓厚。

    得有个五六分钟,母亲才回来,她轻甩着手,应该是去了趟卫生间。

    我看着这个身着白衬衣西服裙的女人关门、行走,轻盈地落座,直到她撇过脸来,我才猛吞

    了一大块羊rou,我想找人碰个杯,不管是郑向东、表姐还是随便哪个谁。

    张凤棠私下给我说表姐的事都办妥了,生辰八字都看过了,回头翻年就挑个好日子,赶快把事办了,也算了了她爹的一桩心愿,「省得天天来烦我」。

    至于「表姐的事」

    包不包括韩东毕业后的工作问题,我没问,或许也没必要问。

    尽管宛若做梦般,一旁的陆敏无疑是一脸幸福的。

    关于韩东与表姐的事,七号早晨我问过母亲,她说你表姐现在能耐可大了,帮了剧团不少忙,平阳的演出都是她跑前跑后。

    我说我姨没说什么吧,母亲笑笑,说一人一个性格呗,你姨啥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并没有提及梁致远,不知是觉得张凤棠的说法过于荒唐,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三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也就是比赛结束后没几天,正在二号食堂吃午饭时,沈艳茹毫无征兆地来了一个电话(我不认为她留有我的手机号)。

    当头她问我在哪儿,我说学校啊,「那来一趟吧,」

    她说:「校宾馆,有事儿找你。」

    她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完全一副领导口吻,一时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陈瑶要跟过来,我摆摆手,让她等等,至少先看看咋回事再说。

    按白毛衣的指示,我找到了304,一个向阳的普通包厢,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具体说些什么可就听不清了。

    忐忑地敲了敲门,白毛衣说请进,于是我就「请进」。

    阳光很亮,桌布很白,玻璃转盘上倒映着人脸,得有个两三秒我才在骤然爆发的笑声中意识到沈老师身侧的女人是母亲。

    她坐着没动,只是笑盈盈地撩了撩头发。

    沈艳茹还在笑,轻掩着嘴,脸垂下又仰起来,高耸的胸部搁桌面上轻轻发抖。

    另外两个女人也笑,声音不大,姑且理解为一种陪衬的笑吧。

    这种情况下不发愣简直天理难吞,所以我就愣了下,紧跟着被一波没由来的羞涩击中,于是我冒了一头汗。

    「快坐呀。」

    还是母亲先说话,她站起身来,抬抬手,又扬了扬下巴。

    母亲显然是为现代艺术课的老师而来,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事先吭一声。

    据沈艳茹介绍,在座的两位女士一个是高中音乐老师,一个学舞蹈,研究生尚末毕业。

    至于我,她用四川话介绍说:「搞摇滚哩!」

    这么说并没错,而且俏皮可爱,轻松幽默,我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只好笑笑瞥了母亲一眼。

    我以为她会说些诸如「有这精力看本书多好」

    之类的话,但是没有,母亲笑着瞅瞅我,旋即低下头晃了晃手里的一次性纸杯。

    水汽使阳光显得不太真实,在桌面上露出一种泡胀的豆白色,玻璃转盘上搁着一袋烧饼,面香扑鼻,分外诱人。

    沈老师开始免费宣传「掏粪女孩」,她没谈比赛的事儿,也没有太夸张,但字字句句还是让我面红耳赤。

    好在这时手机响了。

    就我在走廊上跟陈瑶说话的功夫,菜陆续都上来了,包括我点的黄瓜拌耳片。

    倒不是我要点,而是沈艳茹非要让我点,她说:「不用替你mama省,今天啊我做东!」

    其实母亲之前在网上发过招聘启事,平海论坛了、人力市场了、甚至教育局官网,来的人也不少,但看学校那样也就没了音。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高工资也难以抗衡末知风险。

    奶奶倒一反铁饭碗怎么怎么好的论调,说这些人不识货,「龙起势之前可都是虫」。

    当然,私下里她老没少给我说艺校哪能跟二中比,「你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我也说不好眼下的招聘方式会效果如何。

    我以为诸位女士会重点谈谈评剧学校,谈谈待遇了这些事,不想这个话题点到即止,餐桌上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比较平海和平阳的几个旅游景点了。

    莺声燕语中,母亲诚挚地邀请她们到平海来玩,说这话时,她音色明亮。

    沈艳茹没要米饭,她喜欢拿烧饼夹着菜吃,此种别具一格的吃法在一个四星级饭店里着实算不上优雅,但她说好吃,并招呼我也来一个——因为我愚蠢地谎称吃过饭了,也没要米饭。

    「彩票点对面的那个烧饼摊,」

    她一面大口咀嚼,一面拿纸巾点点嘴角:「就东市场那个,好吃,地道!」

    音乐老师话不多,练舞蹈的研究生却活泼得有点过头,她甚至跟我聊了几句,问了问大几了、啥专业之类的问题。

    这越发让我觉得母亲的此次会面将无功而返。

    后来沈老师又强行点了份蛤蜊鸡汤面,每人来了一小碗。

    「应该喝点酒的,可惜凤兰要开车,」

    她挑挑柳眉,冲母亲笑笑,又转向我:「搞得我都心痒痒了。」

    母亲也 笑了笑,埋头掇口面,没说话。

    沈艳茹边吃面边按了会儿手机,等把手机放回包里,突然就提到赵,她说这位赵老师前一阵刚联系她,对剧团挺感兴趣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林城之行的引路人我还原以为是何方妖孽。

    母亲却很淡定,兴许是对上述摸棱两可的话从末抱什么希望吧,「那挺好,」

    她稍稍抬头:「要真出山啊,也不错。」

    沈老师唉了一声,拿小指挠了挠眉毛,努努嘴,又兀地看向我。

    「吃饱了没?」

    她问。

    打洒店出来,几位女士在柳萌下一一话别,我躲校门口抽了根烟。

    好半晌,母亲和那位音乐老师一起出现,后者摆摆手就步向公交站台,母亲犹豫了下,并没有叫住她。

    春光尚可,起风时五花八门的吆喝声便皱成一团,在人流中东奔西撞。

    被风掀起的还有母亲的栗色风衣和长条纹衬衣外的米色开衫,于是她裹紧外套,捋了捋头发。

    「是不是又抽烟了?」

    环视一周后,母亲笑着皱了皱眉。

    我两手cao兜,笑了笑。

    「没落疤吧?」

    她轻哼一声,又问。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脸上还是身上,但还是摇了摇头。

    「走呗,」

    母亲跺跺脚:「杵这儿干啥呀?」

    她鞋跟很尖。

    「陈瑶马上过来。」

    我揉揉眼,又掏出手机看了看。

    ········

    「……父亲下放是在1973年,也没有什么正式通知,就是说不让演了,然后把评剧团的人关了三四天,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虽然从1971年夏天开始,为响应中央号召,剧场的公开演出已经只剩下革命样板戏……我和弟弟随母亲在城南棉纺织厂待了小半年,到1973年入冬时,终究还是没能避免下放到农村的命运……

    东郊小礼庄是十一个大队部的统称,当时剧团一多半人都被分到了这里……母亲对农村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种恐俱让她可以决绝地把评剧从生命中剥离得一干二净,让她可以躲在工厂里受尽白眼靠捡拾剩饭剩菜果腹,让她可以从睡梦中浑身发抖大喊大叫着惊醒……

    所以见到父亲时,她并不高兴。但是对我和弟弟而言,眼前的新世界并不像母亲所描述的那样可怕,起码不会有人三更半夜冲进家里打砸一通……

    分在小礼庄大队的有十几个人,除了一位女性和一对夫妻外,大家基本上过着集体生活,我们来了之后,父亲用泥坯、原木和石头,加上半张架子车板,在驴棚外新起了一个小天地……」

    看到这期是在愚人节,和我印象中所了解的相同,又不同,或许记忆都是隐秘的吧。

    翻出完全是买烟时一个随手的意外,毕竟不光母亲这个周专栏有一搭没一搭,现在连晚报出现在小报亭的概率都有一搭没一搭,问老板,答曰影响力问题耳,其实是订阅某杂志的附赠服务。

    对一份县级报刊来说,这并不让人意外。

    就在这个上午,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正在平阳谈事,如果没啥大问题一会儿可以到西大一趟,「要是乐意,正好请你跟陈瑶吃个饭」。

    乐意是肯定乐意啊。

    她郑重地问哪个饭店会好一点,老是那几家,吃都吃烦了。

    我问还有谁。

    是的,我想到了老贺,沈艳茹,甚至梁致远。

    「就你俩啊,」

    她说:「咋,你妈大方一次不行?要不,你俩上行政新区来?」

    这次我想到了平阳大厦。

    好在不等我回答,母亲就自我否决了:「算了算了,还那家川菜馆吧,你俩啊,也就这口福了。」

    这话说得很成问题,但做东为大嘛,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陈瑶自然屁颠屁颠的,体育课没上完就跑宿舍洗了洗澡,她要香喷喷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大餐。

    十一点半不到,我俩就跑川菜馆要了个二楼包厢,给母亲打电话,她说有个表要填,可能还要等半个钟头。

    于是我俩就等。

    结果服务员催了两次,过了十二点母亲都没能到。

    我以为出了啥事,赶快给她打过去。

    母亲一切正常,反怪我俩心急。

    我说不是我俩心急,是店家心急,再不让上菜,就该被赶出去了。

    说这话时我早已饥肠辘辘,而陈瑶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就差去啃一次性筷子了。

    「点菜了没?那就先上凉菜呗,路上实在太堵了……快到学院路了……你看看你俩,蹭个饭不等东家到!真不知道说点啥好……」

    几次停顿后,她突然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足足有半分钟都没能组织出正常语言,「……不行了不行了,要笑死我了,你俩啊,快吃饭吧,小票留着,回头找我报销,我这正忙着,啊……」

    话没说完,她又开始笑。

    陈瑶一脸迷茫,我大概比她还要迷茫。

    我知道这是愚人节,但我没想到对母 亲来说这也是个愚人节。

    一如既往,母亲基本上每周都要打电话来,但频率明显高了些。

    我宁愿是太闲的缘故,当然,这是自欺欺人。

    虽然母子间并没有什么迫切的亟需交流的信息,无非是我谈谈学业、谈谈校园生活;母亲说说剧团、说说家里那些事儿。

    但作为一项习惯,两年多来这个电话己像吃喝拉撒那样成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曾经我吐槽她之所以打电话来只是为了确认下我没去搞传销,母亲哈哈大笑。

    现在呢,她也笑,只是沉默,犹如盖玻片间的气泡,总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跑出来,怎么挤也挤不干净。

    有时候说起话来欲言又止,不光她,我也是这样,像是被老天爷捏住了喉咙。

    好几次我都想说一些或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诸如「mama我爱你」

    或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之类的,但如你所知,既然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我当然没能说出来。

    三月二十七号突降暴雪的那个晚上,我接连叫了两声妈,那些攒出汗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刹那消失了。

    母亲嗯了下,笑了笑,有些湿滑——我也说不好,又好像有风,忽远忽近的,无从捉摸。

    但愚人节搞这么一出,破天荒头一遭,匪夷所思。

    小半年不见,陈若男蹿高了一大截,少女曲线初现,甚至整个人都好像白了些。

    既使如此,比起同龄人来,她这发育也够晚的了。

    但陈瑶说这个meimei生来身体不好,现在硬得跟铁蛋一样,够不错了,夫复何求?这话说得火药味十足,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同印象中相比,小姑娘害羞了许多,以前一直你呀你的,现在连你呀你都不说了,让人忍不住揣测这是不是青春期付出的必然代价,不过嘴还是刁钻,只是抬起杠来脸红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陈若男说她现在住了校,两周回家一次,干点啥都要先给她妈打招呼,稍微开点小差她妈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真没把人憋死。

    我说这是养猪,「你就是头猪」。

    她竞没反驳,反而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周末嘛,逛了逛大学城,又在校园里晃了一圈儿,最后跑镇上吃了顿驴rou——这也是我们这小地方唯一称得上「有特色」

    的东西了。

    买橘子回来时,jiejie正在接开水,meimei悄悄对我说她也要到澳洲留学了,她妈同意了。

    「真的?」

    我问。

    她点了点头。

    这头点得并不得意,事实上连高兴还是失落都瞧不出来。

    饭间,就陈瑶上卫生间的功夫,我问陈若男她家谁在澳洲,她反问咋了,我说就随便问问呗,「哥也想留学呢」。

    这么说着,我没忘给她夹菜。

    她看我一眼,一声没吭,誓死不吭。

    直到上公交车时,她才在jiejie的提醒下,冲我挥了挥于。

    就那一瞬间,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乃至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奇怪在哪儿,偏又说不出来。

    自打海选赛铩羽而归(当然,主要责任在我),乐队就一直处于搁置状态。

    大波忙着论文答辩,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连排练都停了。

    如果不是沈艳茹打电话来,再过一阵我会忘了这茬也说不定。

    她问我们到底什么想法,关于乐队。

    老实说,我们——起码我,还真没什么想法。

    她就给我举了几个乐队运作的例子,涅磐、石玫瑰什么的,我也给她举了几个乐队运作的例子,盘古、腰什么的,说这话时我确实有些不服气。

    白毛衣就笑了,她给我接了杯水,反问我现在的摇滚期刊还有以前的影响力吗。

    「早两年还差不多。」

    她双臂抱胸,顺势靠在桌沿。

    我抬头瞥了眼那对高耸的轮廓,又迅速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摸着一次性纸杯,转了又转,啥也没说出来。

    沈老师畅怀穿了件蓝条纹衬衫,里面是件白色打底T恤,下身一条宝蓝色牛仔马裤,脚蹬一双低跟绑带凉鞋,说是青春洋溢也不为过。

    她让我把母带先拿回去,别放她这儿弄丢了,以后想出专辑了,她再给我们找人,「前一阵不吭声,现在人家手头事儿多,等啥时候闲了再说吧。」

    这么说着,白毛衣踱了几步,把地板踩得噔噔响,再转过身来时,她就谈起了才艺大赛、海选,还有母亲。

    她说具体情况她都了解的七七八八,说我还不赖,换作她,她也会弃权;接着她问母亲最近好不好,又问了问剧团、艺校那些事。

    我笼统地答了几句,也算是有一说一吧。

    她说那个凤舞艺校她去年冬天去过一次,那会儿教学楼刚完工。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除了笑着「哦」

    了两声也无话可说。

    她一步步走近,说:「你和你妈,都是有些想法的人。」

    虽搞不懂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心中一凛。

    本想替自己和母亲谦虚两句,又觉得不合时宜,我最 后还是放弃了。

    毫无疑问,作为此次节目组平阳赛区特邀嘉宾,这位艺术课老师在音乐及舞蹈界不说举足轻重,也算有着一席之地。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半晌,我问白毛衣对戏曲也有研究啊。

    她说研究谈不上,打小川剧没少看,在北京念书时也正赶上京剧大热。

    「不过,」

    她笑了笑,一屁股坐到了桌沿:「在英国那会儿,埃塞克斯大学有个中国戏曲研究协会,我可当了一年理事哩。」

    这学期一过来,已有一大票人着手准备考研,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居多,但该举动对呆逼们的心理攻势还是不吞小觑,简单说就是让我们觉得日子到头了,一种秋风扫落叶的感觉。

    前阵忙着比赛,连球赛都没怎么看,这阵得闲,算是如愿以偿地看了几场,活塞英雄不老,太阳如日中天,马刺稳扎稳打,湖人中气不足,姚明嘛,气势正劲,姚麦组合磨合得不错,干掉森林狼后,火箭一波七连胜,今年的季后赛入场券算是一半握在手里了。

    就是4月9日火箭客场大胜湖人后,我们害了失心疯,只得抱上篮球跑出去cao练一番。

    岂料大家都害了失心疯,以至于塑胶场地连块晒尿布的地方都没,呆逼们只好转去东区。

    在那儿,我们又碰到了艺术学院哥几个,除了李俊奇,陈晨也在。

    许是好久没见,乍一碰面竟陡生出一种荒谬感。

    这货阴沉个脸,下巴仰起的刹那,高挺的鼻梁显得更尖了,不愧是陈建军的儿子,真他妈像。

    我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是随手撂了个三分——可惜没进。

    毕竟是老熟人了,场地又有限,大伙儿就凑合着打了一波。

    可能是太阳太暖和,呆逼们打得懒洋洋、软哒哒,特别是杨刚,每次陈晨突破,他都只是象征性地甩甩胳膊,提醒了两次,也没见什么起色。

    这搞得我心痒难耐,尽管一直提醒自己保持克制,但在陈晨又一次轻松地突进去时,我终于忍无可忍地一个侧跨步,扬手给了他一记大帽。

    皮球招呼在脸上,嘭地一声响。

    并没有流鼻血什么的,不过这老乡显然给打懵了,左手背抵着脸,好一会儿才皱眉瞪了我一眼,说:「cao!」

    老实说,他这副表情多少让我愉快了一些。

    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凡事要认真,打野球也不能例外。

    无论如何,这个盖帽算是点起了烽火,你来我去之下,双方球风也越发凛冽。

    陈晨手感还行,突破不成,他就拉出去投,这下防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毕竟我在低位,总不能次次上高位协防。

    而每当我持球,陈建军的儿子也是死死盯防,不来两个以上的变向、变速,压根没有出手机会。

    这才有意思嘛。

    激斗正酣,突然有人攘攘上了——我方控卫跟对方一黄毛高个儿,还没看清楚,两人已抱作一团。

    赶紧拉架啊,李俊奇也劝,说又不是第一次打球什么的。

    好歹拉开,两人依旧骂骂咧咧,我拍拍黄毛的背,说哥们儿箅了,不想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说:「算你妈屄!」

    可能是的,类似的话吧,听不太清。

    我飞起一脚,给这货蹿了个狗吃屎,半天都没爬起来。

    几个高冷艺术家扑上来,有没有陈晨我可说不准,我猛喘了一口气,阳光普照,一切都新鲜得令人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