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变异潮 （下）幸存者

    第四次变异潮来临，全球再次同时陷入混乱。

    流星降临的国家都是变异重灾区，华国逃过了前三次，终究没逃过此劫。

    无边的黑夜中，零星的火光见证着人类的负隅顽抗。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不外如是”，悲戚的声音引发众人共鸣，飞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傅玉堂本就心情烦躁，闻言一巴掌呼在诗人的脑瓜子上，“就他妈的你会，就你会念诗！”

    诗人捂住脑袋，知道他最近像个炮仗，懒得跟他计较。

    角落中的何超群单手推了推眼镜，“你骂他有什么用，你们快来看，西南方向有黄蜂群，八成是秦宇那小子”

    黄蜂是末世前最新款无人战斗机的代号，南市27研究所搞出来的好东西，可惜没来得及量产。

    五人瞬间围了过去，刚扫了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信号点，何超群就敲了敲窗户，道：“雷达信号有什么好看的，看直播。”

    无人机群炮弹齐飞，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

    众人都知道这种规模的战斗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有任务…希望老秦能挺住”，镜片后的眼睛满是担忧。

    他原本申请去支援新月计划，但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收集陨石碎片。

    自从确认流星与丧尸间存在联系后，搜集陨石碎片就成了首要任务。然而前两次的流星被炮火炸成了渣，第三次变异潮的流星落到了茫茫海洋中。各国科学家急得上火，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这次流星出现后，除了负责新月计划三大军区，其余军区都派出直升机，从四面八方出发，确保尽可能多地搜集到碎片。去晚了，甚至有可能被外国抢走。

    看着众人沉重的模样，傅玉堂噗嗤笑了。

    “你们还是这么……”，傅玉堂沉思一瞬，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上进。真他妈奇怪，你们怎么都这么上进，就我像个废物。”

    几人对视一眼，不厚道地笑出声。

    何超群拍了拍傅玉堂的肩膀，安慰道：“都没你小子有福，一出生就在罗马。”

    傅玉堂啐了一口，“然后一朝回到解放前，跟你们这群卷王一起当牛马，你们是得偿所愿了，只有我愿非所得。”

    六人和秦宇都是大学同学，同年入伍。不同的是，他们都是自己报的志愿，傅玉堂是被他爸逼着上的。

    傅玉堂作为家中老幺，从小就胸无大志，温柔乡与销金窝就是他心之所向。

    诗人刘子衿不计前嫌地安慰他，“没事，就挂个名，兄弟们带你上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爸也不好过。”

    傅玉堂想起父亲的满头白发，终究没呛声。大哥二姐都在第二次变异潮中牺牲，老爸一夜间白头。

    说实话，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好过现在生不如死。

    他举起胸前的竹节吊坠，嗤笑一声，“讲个笑话，我连骨灰盒给自己准备好了，可惜，居然活下来的是我。”

    这话众人没法接，转头回忆起大学时的糗事。

    ＊＊＊＊

    在飞机下方，一辆越野车以诡异的速度穿行在黑夜中，速度不亚于直升机。

    陆晓东兄妹被施了安眠术，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江铃没了束缚，直接用灵力抬着车飞驰，丝毫不受地形限制。

    流星空中分解成多片，灵力扫描搜索到多处落点，奇怪的是，落点处的灵气浓度在降低，有的甚至消失了。

    深山老林中，有人依山修建了一栋二层小楼。可能是为了晒暖，二楼搭建了阳光房，装了钢化玻璃，房内盆盆罐罐种满了应季蔬菜。

    小楼躲过了末日的侵扰，没躲过天外来星。

    灵力包裹着拳头大小的陨石碎片从一片废墟中飞出，碎片不断外溢着灵气与热气，直到被江铃装进特殊的储灵袋中。

    陨石碎片只砸碎了玻璃，真正震毁房屋的是陨石低空分解时产生的冲击波。

    江铃移开瓦砾，看到一大一小两具被压扁的丧尸尸体。两人身后有一暗门，直通地下室。

    地下室整齐有序，生活设施完善，没有打斗的痕迹，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和没吃完的晚饭。

    江铃为两人默哀一秒。

    远处山火的浓烟从门缝飘来，她放弃临时驻扎的想法，驾车离开。

    耽误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另一个落点的灵气浓度清零。

    江铃只得到一块话梅大小的破石头。

    踢开陨石碎片，她捧起下方的土壤观察片刻，撇撇嘴，还是扔了，她懒得为里面微量的灵壤费神费力。

    山火越来越近，热浪滚滚，火光冲天。

    有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江铃驾车穿过火墙，跟着声音追去，停在不起眼的山坡后。

    山谷中，一架直升机停在半空，巨大的螺旋桨扰动气流，刺眼的灯光直射在下方的陨石上，周围是被烧焦的土地和冒火星的木炭。

    一群身着迷彩服的军人从直升机上坠绳而下，围着陨石打转。

    江铃离得远，听不清众人对话，但她能感受到陨石内的灵气已经微乎其微，陨石坑内或许有灵壤。

    她不想跟军队起正面冲突，便耐心等着。

    谁都没想到，下来时活蹦乱跳的军人眨眼间变成了丧尸。直升机再次靠近，两个幸存者攀着绳索回程时，驾驶员也发生变异。直升机坠毁，无一幸存。

    第二架直升机很快赶到，不出意外的，几乎全军覆没，仅剩驾驶员活着。

    接二连三的直升机赶到，但再不敢靠近，悬停在空中。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一个猜想，陨石上有什么东西会诱发人变异，靠得越近变异概率越高。

    众人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江铃也不知道。

    江黎和陆晓西都有灵根，不是异能者。

    陆晓东没有灵根，不是异能者。

    异能者没有灵根，却能使用异能。

    丧尸没有灵根，却能如同辟谷一般不吃不喝，晶核内还有微薄的灵力。

    江铃第一想法是浓郁的灵气激发了变异，就像动物的变态发育，或许，变异就是一次变态，成功了就是异能者，失败了就是丧尸。

    但若是因为灵气的话，没有灵根又如何使用灵力？

    异能若等同于灵力，为何进阶方式和能力范围都过于单一？

    变异的契机是什么？为何看起来随机，但又隐隐和血缘相关？

    江铃一时间也想不出头绪，她甚至猜测存在某种尚未探明的暗能量。

    对于修仙世界，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是未探明的暗能量。

    对于科技世界，灵气是未探明的暗能量。

    以此类推，不难想象世上还有诸多人类没能发现利用的能量，超出人类的认知范围，以至于显得灵异。

    ＊＊＊＊

    傅玉堂一行人赶到时，一群直升机正大眼瞪小眼。现在的情况走也不是，留也没用。

    何超群了解完情况后，面色沉重。

    傅玉堂第一个打退堂鼓，“只能等异能者过来，咱们要不，撤？”

    何超群睨他一眼，“行啊，支援老秦去。”

    傅玉堂连忙摆手，“那还是坐着吧。”

    枯坐半晌，他困得头晕，眼皮直打架，“诗人，元曲你会不，我想听《墙头马上》”

    刘子衿脸皮薄，闹了个大红脸，“不会，让老徐唱，他唱歌好听。”

    “老徐，徐哥，徐爹……”，傅玉堂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何超群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瞬间绷直了背，食指紧扣扳机，朝角落中垂着头的老徐靠近。

    傅玉堂想提醒老何别去，但眼冒金星，根本说不出话，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发烧了？

    变异了？

    傅玉堂咬着舌尖勉强清醒了点，只见飞机内已经乱作一团，好像有血腥味，熏得他想吐。

    模糊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他走来，他眯了眯眼，想看清楚，却被人踹了一脚。

    何超群的声音透过尖锐的耳鸣传到大脑，“开枪！”

    傅玉堂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飞机一阵颠簸，而后彻底失去意识。

    江铃看着又一架直升机坠毁，耐心告罄。

    现在这张脸在军方有了备案，不方便真人露面，她便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的纸人分身。与江黎纸人的低阶傀儡术不同，她这张是师父给的，不知用的什么术法，灵智高到偶尔令她头疼的地步，但现在用刚刚合适。

    五六架直升机照亮地面，一个陌生女人无视头顶喇叭的警告，径直走向陨石坑。

    吴珍珍一脚踢开地上的直升机残骸，对着天上的直升机比了个大拇指，嚣张地倒扣，随后又对着江铃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黑暗中的江铃：……

    直升机上的军人：……

    吴珍珍可不管众人的心情，绕着陨石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灵气后就失去了兴趣。

    在她听不到的频段上，军人们吵成一团。

    “她不会想当着我们的面挖走陨石吧？”

    “直接击毙吧。我们拿不到陨石，还杀不了带走陨石的人？”

    “不是，你们谁看到这个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会不会是邻国的间谍？”

    “她都开始搬陨石了，你还有功夫管这个？”

    “等等，她…把陨石……扔…扔了？啊？”

    “她在坑里干嘛呢？”

    “呃，看起来在刨土。”

    “兄弟们，那个直径一米的陨石这么轻吗？我看她扔得好轻松…”

    “现在讨论这个重要吗？她没变丧尸，谁跟我去捡陨石？”

    刚刚还热闹的频道瞬间安静了。

    有意义的牺牲是光荣，无意义的送死是脑抽。现在只需要等异能者到来即可。

    见没人同行，发言的青年也只得作罢。

    “你们说，既然她不要陨石，那让她帮忙行不行？”

    “好像……可以试试”

    刚刚坠落的直升机就在陨石坑旁边，吴珍珍透过缝隙瞥一张帅脸，果断中断江铃的刨土任务，一个人将飞机拆得七零八落，愣是将人给拽了出来。

    男人周身围绕着藤蔓，将他牢牢护在中间。

    傅玉堂醒时，只见漫天白纸飞舞，他恍惚一瞬，一眨眼就头七了？

    一张纸啪哒落到眼前，他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仙女jiejie，帮帮忙”

    随着他的苏醒，藤蔓也缩回袖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意识回笼，傅玉堂惊坐而起，连滚带爬地冲向直升机残骸，寻找队友。

    吴珍珍很满意纸条上对她的夸奖。

    异能者小队到达时，吴珍珍已经将陨石打包好，在异能者的协助下，运上直升机。

    国内异能者中唯一的飞行员，会运送陨石前往京都研究中心，六架战斗机随行护送。

    成排的尸体前，傅玉堂呆坐着，笑得悲凉，“全死了，他妈的全死了，哈哈哈哈哈，还带我上分，哈哈哈哈哈”

    异能者小队的队长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对他的疯癫情绪视若无睹，“节哀，傅少将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落阳市。”

    很明显是为了丰富他的履历，做了什么不重要，挂个名就行。

    若是在一个小时前，傅玉堂会立刻拒绝，可看着几位好友的遗体，他抹了把眼泪，点头答应。

    老何不在了，他得帮他去看看秦宇。

    只有三人的遗体被带走安葬，丧尸进不了烈士陵园。众人收集了一堆木炭，火系异能者将剩余16人原地火化。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等火化完，就要赶去下一场战斗。

    傅玉堂随手抓了把地面的焦土充当骨灰，放进竹节吊坠中，喃喃道：“可惜，活下来的是我。”

    可惜，拥有异能的是他这个废物。

    趁着众人收集木炭整理尸体，吴珍珍偷偷把收集到的灵壤送到江铃手里，“说好的，30天，一天都不能少。”

    江铃掂了掂灵壤，满意地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我知道，不滥交，不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不违法乱纪。放心，我记得牢牢的。”吴珍珍拍着胸脯保证。

    江铃半眯眼，“你最好是，不然就再关你一百年禁闭。”

    吴珍珍拎着裙角跑开，“哼，你休想！”

    吴珍珍被关了一百年，对自由的空气渴望疯了。她现在只想离江铃那个老巫婆越远越好。

    于是，当异能者问她要不要同去落阳市时，她欣然答应。

    自由是她的快乐源泉，可惜她生来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