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搜书 - 经典小说 - 慾.戀在线阅读 - 26 別,不要哭

26 別,不要哭

    

26  別,不要哭



    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生死的輪迴總是由絢麗的綻放後緩緩凋謝,

    我在盛開璀璨時,帶著微笑走向盡頭,

    再見,妳,不要哭。

    天還沒亮傅宇瑩就醒了,感受身邊男人輻射出的熱度,她忍不住又朝他靠近了一點。

    以往的冬天她都很怕冷,今年因為有卓列煒在身邊,他就像個大暖爐,讓她再也沒有手腳冰冷到難以入睡的狀況。

    卓列煒感覺到她的依賴,伸長手臂將她抱緊了一些,嬌小的她就像天生為他打造的一樣,讓他們可以緊緊相依偎。

    男人將她摟緊的動作,讓傅宇瑩好奇地睜開睡意矇矓的雙眸,他帶著血絲看不出睡意的黑眸讓傅宇瑩直覺一愣,「你沒睡嗎?」

    昨晚他確實一整夜都沒有睡,他捨不得閉上眼,只有看著她沉靜的睡顏、知道她還在身邊,才能讓他安心。

    卓列煒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手指輕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宇瑩,昨晚謝謝妳。」

    她握住他的大手,輕揚起一抹幸福的笑,一想起昨晚,傅宇瑩突地想起昨晚沒有聯絡到meimei,不曉得meimei有沒有打電話給她。

    她驚呼,「完了,昨晚沒有跟恬恬通到話,不曉得是不是又錯過她了,我的手機呢……」

    卓列煒臉色一凝,拉住她要掀被下床的動作,語氣沉重地開口,「宇瑩……」

    傅宇瑩不知道他為什麼拉住她,「等一下,我先找手機……」

    「宇瑩……恬恬妹不會再打電話給妳了。」卓列煒擠出聲音沉痛地說。

    聞言,她敏銳的渾身一僵,看向卓列煒凝重的臉色,忐忑地問:「你……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最近她聯絡不上恬恬,已經讓她的心裡非常不安了,現在他又這麼說,更加深了她心裡的惶恐。

    卓列煒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沉痛地凝著她半晌才艱澀地開口:「元旦那日,我幫恬恬妹完成了她的心願。」

    不知為什麼,她心裡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心、心願?什麼心願?」

    卓列煒曾想,如果可以,他希望瞞著傅宇瑩一輩子,讓她永遠都不知道,恬恬妹已經離開人世的事實。

    但他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終究會知道傅宇恬走了的事實,他終究得面對、扛起促成傅宇恬完成這個心願的責任。

    他長吁了口氣才緩緩開口:「其實恬恬妹的病情一直在惡化,醫生說,她至多只剩不到三個月的命。」

    他終於把話說出口了,如釋重負的同時,卓列煒心裡卻被更多不安給籠罩,而那份不安,正是來自眼前的女人!

    傅宇瑩茫然而疑惑地看著他,「這……怎麼可能呢?」

    她還記得meimei不只一次說過,醫生說她的治療見效,只要持續下去,一定有恢復健康的一天。

    meimei的話猶言在耳,讓她根本無法相信心愛男人所說的話。

    她才想問,腦子卻不經意的浮現meimei對她唱歌的神情,再細想歌詞的意思……她的心一凜,拚命搖頭甩去歌詞裡,那讓她感到不安恐懼的涵意。

    她板起小臉,嚴肅地說:「你……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你們不是說,恬恬的治療狀況很好,就因為那樣,她才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旅行?

    還有,恬恬自己也說了,醫生說她的治療起了療效,只要持續下去,就會恢復健康……」

    生離死別的痛楚,以及失去最愛的人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很清楚,且感同身受。

    卓列煒一臉愧疚地看著她,那痛苦為難的神情,足以說明一切。

    傅宇瑩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心裡所有的希望徹底被黑暗給吞噬了,她顫著嗓,不確定地問:「你的意思是……恬恬她……」

    「她說她再也受不了病痛帶來的巨大痛苦,不希望讓妳繼續為她cao心難過,所以選擇有尊嚴的離開……以合法的方式,結束了一切。」

    傅宇瑩整個人如雷轟頂般地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著眼,愣愣的看著卓列煒。

    他的意思是……恬恬……死了?!

    她……再也不能見到恬恬了?

    這樣的事實帶給傅宇瑩很大的打擊,她深吸吸了口氣,擠出聲音問:「那是什……什麼時候的事?」

    「元旦。」

    元旦……元旦那幾日她在做什麼呢?想到meimei是在那一天離開的,傅宇瑩的眼淚自有意識地落了下來。

    看著她的淚一滴又一滴,失了控的往下墜,卓列煒的大手覆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臉緊緊貼在自己胸口。「宇瑩別哭……別哭……」

    以往,他低柔的嗓帶著魔力,讓她有備受呵寵的感覺。

    但在知道他為了完成恬恬的心願,徹底將她蒙在鼓裡,讓她見不到恬恬的最後一面,他的溫柔呵寵瞬間變得難以忍受。

    昨晚的一切倏地清晰地在腦中重演,他的眼淚、他的歉語……

    如果……我做了對不起妳的事,妳會恨我嗎?

    會!她會恨!

    如果昨晚讓她知道,他的異樣是因為這樣,她絕對不會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地撫慰他。

    知道真相後,昨晚的幸福讓今天的她顯得愚蠢又可悲。

    她猛地由他的懷抱掙開,憤怒地推打他,哭著嚷著。「卓列煒,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麼可以這麽殘忍的決定一切?你怎麼可以剝奪我和恬恬最後的相處時間,怎麼可以讓我永遠都見不到她……你把meimei還給我!把meimei還給我!」

    她的情緒激動,力氣比平常大上好幾倍,卓列煒被打得有些痛,手被她的指甲抓出一條條血痕,顯得狼狽不堪。

    但他任她發洩,在她的身子搖搖欲墜時,用力的將她攬進懷裡,在她耳邊反覆地喃聲道:「對不起……」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恨你,我會一輩子都恨你!」因為太過激動,打擊太大,傅宇瑩全身的力氣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消耗殆盡。

    「宇瑩對不起,對不起……」

    傅宇瑩虛弱的無法反抗他,只能任他抱著、哭著,當她淚眼矇矓的目光不經意落在擺在一旁的寫真書上,眼淚更是止不住地瘋狂落下。

    寫真書裡的相片正好翻到恬恬與米奇合照的那一頁,當時她笑的好開心,蒼白的臉龐因為興奮而染上紅暈,黑眸亮晶晶,笑容比冬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那明明還是不久之前的事,為什麼一晃眼,她與恬恬竟是硬生生的被拉扯出生與死的距離。

    她再度被留下了,這個世上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   ★   ★

    寒流來襲的清晨以及突發的事件讓四周陷入一片寂冷當中。

    傅宇瑩的哭聲由原本失控的大哭,漸漸轉為無聲的啜泣。

    卓列煒抱著她,默默的陪著她掉眼淚,心卻是惶然無措到了徹底茫然的地步。

    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怎麼懇求她的原諒,更不知道如何告訴她,他其實與她一樣痛……

    萬般複雜的苦澀滋味塞在腦中,他覺得自己的頭快爆炸了,就在這時,懷裡的人兒蠕了蠕身子,輕推開他。

    「你……走吧!」

    因為大哭,她帶著濃濃鼻音的聲嗓沙啞難辨,但卓列煒卻聽懂了。

    他緩緩鬆開手,無奈而痛苦地看著她。

    無視他無聲的痛苦凝視,傅宇瑩抬起眼,定定看著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那堅決柔啞的聲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入他的心,讓他痛徹心扉。

    他早知道,答應傅宇恬完成她最後的心願的結果,必定會讓她恨他,他早知道的……

    他以為昨晚所做的一切能讓她不那麼決絕,沒想到一切只是他過度美好的想像。

    他強抑下內心想要將她再度擁入懷裡,與她一起熬過這份痛楚的渴望,啞聲說:「恬恬妹……留了東西給妳。」

    她完全陷入黑暗、徹底默視他的空洞眸光倏地一湛。

    卓列煒把放在口袋的隨身碟拿給她,「妳慢慢看,我……先走了。」

    傅宇瑩沒有理他,只是回到客廳,拿出筆電,顫著手開了機,將隨身碟裡唯一一個影音檔播放出來。

    meimei一如往昔的燦爛笑顏出現在螢幕,但這一次,卻是神情枯槁、極度虛弱的模樣。

    傅宇瑩的心緊緊一揪,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突然,meimei的聲音傳來──

    姐,不可以哭喔!

    她的心一促,下意識地抬頭看著四周,卻發現,映入眼底的是客廳的擺設,哪有meimei的身影?

    眼淚掉得更兇,影片卻持續播放著──

    姐,妳千萬不要怪煒哥哥,是我求他幫我的。

    知道嗎?我好慶幸自己幫姊姊找了個完美的王子喔!

    雖然大家都說煒哥哥很風流,女朋友多得不得了,但當我們一起旅行時,看到他看著妳的眼神,他與妳相處時,不經意流露出的體貼言行舉止,都讓我為自己當初幫妳標下約會權的決定感到驕傲。

    姐,煒哥哥已經深深的愛上妳了,且因為深深愛妳,因為憐惜我,才勉強答應替我完成心願。

    我真的很感謝他……

    還有,其實每一次視訊我都想告訴妳,我真的很痛苦也很害怕,不知道病到最後,我會變成什麼模樣?

    更不知道在我走了之後,我烙印在姊姊腦中的是什麼可怕的模樣?

    雖然我沒辦法對姊姊說再見,沒辦法再見姊姊最後一面,但……人終歸一死,既然結局是註定的,那讓我任性這一回,可以嗎?

    泰戈爾不是說——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我希望以後姊姊想起我,是我的笑容,是我美麗的模樣……

    雖然我真的好捨不得姊姊,也好擔心,如果我走了,這世上只剩姊姊一個人了,姊姊怎麼辦?

    不過幸好有煒哥哥在……

    所以不要為我難過,如果真的有神,那我會拚了命的祈求,希望下輩子可以當姊姊和姐夫的小孩。

    這輩子我沒做什麼壞事,我是乖寶寶,神一定會答應我的吧?

    妳會原諒我的吧?

    聽著meimei帶著笑、強撐著說完這一切,開始哼著那首「姐,妳睡了嗎?」傅宇瑩的心痛得都快要碎了。

    「姐   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今天你好不好

    最近我老想哭又想家   常想到你的話

    你說夢在很高的地方   要一起努力爬

    天好大   這條路好滑   我咬著牙往前闖

    別讓風   把我們吹散   手拉著手我不怕

    姐我想你已經睡了吧   別忘了回我電話

    那年講   要給我的捧花   現在還算數嗎

    最近我老想哭又想家   常想到你的話

    你說夢在很高的地方   要一起努力爬

    姐我想你已經睡了吧   你總是比我勇敢

    如果你   遇見你那個他   別為我放不下

    作詞:易家揚   作曲:周杰倫」

    她也是在瞬間才明白,因為幸福蒙住了她的雙眼,她才會愚蠢的沒有看出,meimei只是在強顏歡笑,不讓她擔心的假象。

    她走了,她還有什麼資格幸福?

    「傻瓜……傅宇恬妳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傅宇瑩趴在桌上不斷的搥著桌子,心痛、後悔……最後任由悲傷的情緒將她掩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