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卖个面子

    大半个月过去，三合院的雏形已经初步完成，这座院子是除了村长家以外，桃花村的第二座青砖大瓦房。这群在大丈夫眼中一事无成的“愚妇”，从全村的笑柄，到渐渐崭露头角，如今已是人人羡慕的对象，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胆敢小看她们了。

    龙卿在确认房子无误后，正式宣布开始封顶。

    这日桃花村响起了一片喧哗，只见村子的主干道上，由三十个成年男子组成拉力队伍，听着叫喊声奋力拉动手中的麻绳，在他们的身后依次排列三辆板车，每辆板车上都放着一根很粗的圆木。

    今天是上房梁的日子。

    房子建成后，能不能长久使用很大一部分得看房梁上的好不好。前几天龙卿就和一群人进山伐木了，挑了三棵又粗又大的树，把树干砍下来，拉去木料铺换了三根同样大小的干木。

    半个时辰后，三根圆木顺利拉到了小院门前。然而本该监督上房梁的几个姑娘，却一早就进山了。

    秋色渐浓，山里的柿子成熟了。

    沈清茗记挂当初龙卿说想吃柿饼的话，趁着这个当儿，干脆号召全家，进山摘柿子了。

    于是乎，上房梁的进度被迫耽搁下来，男人们等了半天，总算见到几个姑娘从后山的树林中钻出来。

    后山的树林内，伴随着一阵轻浅嫣然的笑声，一群年轻姑娘缓缓走出来。每个人都背着背篓，背篓里装满了橙红透亮的野果，步态有些沉重，但她们的脸蛋就和那红果一般，红扑扑的，各个笑弯了眼。

    “喂，你们几个，见到龙姑娘了吗？”男人冲着那群姑娘喊道。

    “在后头呢。”那群姑娘回答他们后便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回到村子，毛头小子们也好奇的围了过去，看着她们背篓里的柿子惊讶道：“你们真的摘到这么多柿子呀？”

    “有问题呀，是谁说山里没柿子的？还说我们白费功夫，只有你们会掏鸟蛋呀，掏鸟蛋才白费功夫呢。今天龙姑娘带我们去了一片果林，里面全是柿子树，结的柿子又大又好，瞧瞧，不仅有柿子，还有鸭梨蜜桃呢，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甜的蜜桃。”

    “那给我一个尝尝。”那姑娘的弟弟也是无理，竟然二话不说就伸手抓蜜桃，好在那姑娘早有防备，巧妙的躲了过去。

    那小子见jiejie居然不给，皱了皱眉。

    “要吃自个儿去摘，这都是我的。”那姑娘当场甩了他脸子，还拿出一个蜜桃，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刚刚成熟的蜜桃口感爽脆，还爆汁了，桃子的香气勾的那小子忍不住咽口水。

    “哼，我回去告诉娘，看你给不给。”那小子非常不服气，扬言说道。

    “你就去呗。”

    那姑娘不以为意，还在吃着蜜桃，但她心里清楚，回家后正如那小子说的那样，她大抵是吃不到的。既然如此，她先吃好了，甚至还偷偷藏了一部分，完全一副谨遵龙卿教诲的架势，逮着机会就给自己增补野鲜。

    剩下的姑娘见状具拿出蜜桃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又有说有笑了。直到午后时分，沈清茗等人才姗姗来迟。

    她们摘得最多，五个人的背篓都装的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她们牵着马匹，马背上也驮了两大袋，目测得有上百斤。

    经过几个月疗养，黑马的蹄盖已经长好，可以自由行动了，就是到底受过伤，蹄子也不是原来的，黑马不能竞跑，但用作日常骑乘和拉车都没问题。这会儿驮了上百斤柿子，走路也是稳稳当当的。

    “你们把山里的野果都搬空了吧。”有人见她们大包小包，便出言调侃。

    “多着呢，我们才摘了几棵树而已。”龙卿比划着，顺手把马背上的麻袋扛到肩膀上，沈清茗连忙放下竹篓过来帮她。

    “马养好伤了？”

    “嗯，其实月初的时候就能走路了，但我怕弄伤蹄子，这几日才敢让它驮东西。”

    “能走就不错了，农村人要求也不高，还别说，你们这马可真威风。”

    龙卿抓来一把豆渣饼喂给马吃，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抬头看去。黑马很喜欢吃豆渣饼，吃的时候就会欢快的摇头晃脑，乌黑浓密的马鬃随着甩头的动作飘舞起来，映出一片金棕色的光芒，确实威风。

    龙卿看了眼，忽然拉着缰绳翻身跃上。

    黑马惊了一下，随即就平静下来。龙卿试着骑，黑马似乎也忆起了受伤前驮着主人奔走的画面，如今换了一个主人，那份记忆却烙在了肌rou中，按着龙卿的指示，它开始缓慢行走。

    马背上的视野比虎背上要广阔许多，龙卿忍不住加快了速度，身体上下颠簸，脸颊被风刮着，尘沙有些迷眼，她却感到异常畅快。

    干活的男人纷纷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的围上去看。桃花村头一次有了马匹，不时就吸引了全村男女老少的目光。

    沈清茗奋力挤到前面，目光追随着马背上的身影，眼中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阿卿！”

    “上来试试？”龙卿骑着马来到沈清茗跟前，对她伸出手。

    沈清茗仰着头，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手，心跳都漏了一拍，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搭了上去。

    身体瞬间腾空，一阵失重感过后，便稳稳的落在马背上，背后靠上来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沈清茗再次红了脸。在黑龙山的时候便曾与龙卿一起骑老虎，那段岁月至今为止都是最令她最害羞的，也是时常回味的。如今换了一种形式，少了些羞涩，却多了幸福感。

    龙卿还像上次那样拥着她，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后，她很快便放松下来，安心的往后靠了靠。

    龙卿双腿夹着马腹，黑马带着她们小跑起来，全村人盯着她们，让沈清茗不敢抬头回望，羞窘的同时，却又着实甜蜜到了心坎里了。

    她们故意经过老沈家，老沈家的几口人也在看着她们，空气中的酸味比陈年老醋都要浓郁几分。

    “哼，不就骑马吗？看她们的神气样儿。”沈二嫂啧了一声，只是眼睛里的酸味却一点不减。

    “耀祖记着，以后也要弄一匹高头大马回来给爹骑知道吗？”沈三叔教导儿子，然而只有几个月大的沈耀祖哪里听得懂，只是挥舞着手，流满哈喇子的嘴发出咿呀咿呀的婴语，看着和得了失心疯的沈金宝貌似没有什么区别。

    沈老头敲了敲烟杆：“都别看了，中午了，赶紧做饭去。”

    几个女人只好去张罗了。

    因着沈二丫和沈三丫走了，四丫和五丫年纪又小，很多事都要大人来做。沈老娘是长辈，沈二嫂又是悍妇，沈三嫂就经常被捏软柿子。不仅要带孩子，还得张罗家务，可悲的是，她一直认为生了儿子就能昂首挺胸，事实上只有沈三叔变神气了，她还是那样，甚至更糟。

    这边龙卿带着沈清茗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回去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龙姑娘，上房梁了。”

    “来了。”

    龙卿把马交给沈清茗，自己来到三间房子前。

    几个男人把麻绳绑在木头上，爬到屋檐上，合力把圆木吊上去。

    沉重的圆木缓缓放到房顶预留的位置，卡进卡口后，发出沉闷的声响。龙卿和沈清茗也爬上去，把事先准备好的铜钱扔到房梁上。

    “小鬼速散，财源广进。”

    沈清茗开始俯首念叨起来。

    龙卿觉得新奇，昨晚沈清茗说要准备铜钱和平安符，上房梁的时候扔到房梁上，据说有“负载住有金钱，财源广进”的寓意。她也学着念叨起来，把铜板扔到房梁上，如此，三间房子的房梁算上好了。

    上完房梁，最后就是封顶了。

    封顶期间，天气也一天天转凉了，伴随着气温下降，四季又进入了更替的轮转，从象征着生机的青翠转变成萎蔫的枯黄，最后凋敝，化为地上不起眼的尘埃。

    玉兰树的叶子已经落光，枝干光秃秃的，林立在庭院中，看着很寂寥。这日龙卿望着院子出神，院落还是太空闭了，玉兰树枝繁叶茂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入秋后，特别是临近冬季，百花凋敝，放眼望去光秃秃的。

    缺个亭子。

    她们吃饭都喜欢在院子吃，但碰到下雨天就没办法了，只能去室内吃，漆黑的环境吃饭都不香了，建个亭子还是很有必要的。在玉兰树下建一个风雨亭，作为她们的食堂，供她们安安心心的在屋檐下进补营养。

    正好前段时候问沈清茗要不要新年礼物，沈清茗却只知道揪着问她是谁，礼物的事也不了了之。龙卿决定，明年修一个漂亮的亭子作为礼物。

    “房子不日就能建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乔迁宴？”

    “要不就下个周末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届时拉一头猪回来庆祝。”

    “一头猪？”

    无意一问的男人惊讶了，龙卿摊了摊手，用眼神询问沈清茗。

    沈清茗知道龙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为人仗义又大方，既然龙卿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卖龙卿一个面子，无奈道：“那就拉一头猪回来，届时恐怕又得劳烦大家帮忙了。”

    “嘿，既然你们这么看重我们，我们会做的，到时一定来。”男人们再次振臂欢呼起来，沈清茗却偷偷瞪了眼龙卿，低声嗔骂了一句：败家。

    龙卿讪讪的挠了挠头。

    沈丫头办理乔迁宴的事很快传遍全村，村子顿时沸腾了，男女老少都挖空了心思盼着这一日，不得不说，今年的桃花村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