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节行庆【巴火】

    空旷的溶洞内气氛不太对，潮湿的水汽凝实了弥漫的血腥味，大滴大滴地砸在洞内站立的袄景教众身上，他们身披黑袍，乌压压一片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李火旺站在这些人面前，凝了凝神，开口道：“三天后的奉祀，我也会参加。”

    “大长老，您是说您来主持吗？”有人走上前，低垂着脑袋，佝偻着背，毕恭毕敬说道：“如果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李火旺认得他，他是袄景教此处据点的为首人，人称面伍，李火旺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是来主持的，你们之前怎么办，这次就怎么办。”

    面伍下意识问道：“那您是……？”

    李火旺没吭声，转过头去，抬脚向前走了一步，面伍瞬时被那通身的血腥煞气冲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收了声，往旁撤了两步，让出了道。

    李火旺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外头天色已晚，那身红袍不过几息就彻底被黑暗吞没了。

    奉祀是袄景教的教礼，三年一次，为的是更好地祭拜牯神，从而在极致的痛苦中找到窃取巴虺力量的办法。

    召唤巴虺向来是非常困难的，那种身心双重极度痛苦的共鸣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只有在奉祀日，巴虺才有可能在过载的痛苦吸引下被召唤。

    虽然是微乎及微的可能，但却不用内心的极度痛苦，所以就算没有人成功过，但是奉祀仍是袄景教的教礼。

    三天后，李火旺准时到此。

    因着他的吩咐，周围人都对他视若无物，他一眼望去，所有人都褪下了身上的黑袍，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物，贴身，粗布，满地都是血淋淋的脚印，粘连着乱七八糟的碎rou块。

    祭坛上，放着两盏袄景教众用上胸骨做成的灯，灯火来回摇晃，映在李火旺脸上明明暗暗，看不出他什么神色。

    祭坛下，袄景教众们早就迫不及待了，他们已经全部开始了自己的奉祀，刺割剐切都是儿戏，李火旺看了看角落处的一条腿，又看了看空中飞过的半个脑袋，最后看了看没什么动静儿的天。

    就在他以为这场奉祀根本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李火旺看着空中极高极深处的所在，忽地笑了。

    李火旺几个跟头直接蹦在了祭台正中央，他扫视着台下的袄景教众，一眼定在了那其中一人身上，那看上去几乎已经不算个人了。

    那团东西皮肤完全皱成了一团，肋骨从胸腔穿了出来，指甲盖儿和牙齿调换了位置，舌头也不知道被出去了哪儿。

    五脏六腑尽皆从身体各个缝隙里溢了出来，乌黑的血裹着他扁平的皮囊，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望着空中那极高极深之处。

    李火旺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突然激烈地抖动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的空洞都粘在了一起，五官，四肢，甚至毛孔都黏在了一起，那些溢出的血rou也全部活了起来，一股脑地钻回他的身体里。

    那人惊恐地望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大声尖叫起来，这感情的苦痛太过强烈，李火旺又看了他一眼，那东西就连嘴巴都粘在了一起，如今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缝缝补补的破麻袋，浑身都漏却又勉强撑住了那些血rou。

    可是空中极高极深所在像是被那边的迷人气息吸引了。

    李火旺咬紧牙关，都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不抢过来！

    只见他拱起脊背，果断伸手将自己背后的《大千录》连骨带rou扯了下来，放在身前。

    那些红色的竹简瞬间活了起来，从头至尾，每一根竹骨都扎根在李火旺的体内吮吸着血rou，他的身体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就在此时，李火旺察觉到了巴虺的气息中午朝他这边动了动。

    不够，这一切都还不够！若是想和巴虺交流，只是这点痛楚根本不够看的！！

    李火旺呛出一口血，双手朝着自己下摆的刑具摸了过去，一个用力，他的腹部就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那豁口是那么的大，大到他体内的肠段都从里往外涌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李火旺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他举起手中充满倒刺的短刀，直接伸进去开始搅动起自己的腹腔，涌出的鲜血铺满了整个祭台，他笑了。

    他笑着感受那空中极高极深处的气息，即便如今强烈的痛楚已经要将他吞没，可李火旺还是高高的仰起头，死死地顶着那处所在！

    强烈的苦痛无疑增加了李火旺的感知，他必须彻底把巴虺的目光吸引过来，这样才能和他对话，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举起手中挂满肠rou的短刀，因着力气过大，卡到骨头，甚至有些断刃了，可这是再好不过了。

    “巴虺！！！！”

    李火旺大吼一声，青筋爆满，举起手中短刀，重新卡进自己胸腔皮rou骨缝间，紧跟着一个用力，猛地向下一拉，他的人皮直接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

    《大千录》上的竹骨迫不及待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喝着李火旺涌出的血，那些红色的竹签左摇右摆地舞动着，李火旺浑身冷汗，几乎要疼晕过去。

    可他不敢晕，一旦晕了过去，这一切就全部前功尽弃了，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见到巴虺。

    “嗬、咳咳！巴、巴虺…！！给我出来！！”

    李火旺摇摇晃晃撑起身子，他摸索着往自己胸腔上碰，胸骨还结实地挡在那里。

    他的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胸肋，哐当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可他还是咬紧牙关，狠狠一拽，胸腔的骨头就这么被他扯断开来！

    这还不算完，李火旺几乎是硬撑着一口气，抬手放进了自己的体内，大滴大滴的冷汗砸在了地上，他猛喘了口气，望着那极高极深的气息，强迫自己动了起来！

    “金肺！！”

    那些舞动的红色竹签撒了欢儿，疯狂地旋转着身躯钻进李火旺的身体里，一股极为恐怖的绝望气息从天空降了下来。

    “木肝！！”

    李火旺攥着手里的脏器砸在《大千录》上，他举起手中的长锥死死地将自己的一条腿定在原地，生怕自己等会儿巴虺压在身上，因为本能就跑了。

    “水肾！！”

    祭台下的袄景教众已经完全被这恐怖绝望的气息逼疯了，他们在下面滚作一团，有些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们的身躯全部扭曲的乱七八糟，动一下就会失去一块又一块的皮rou，所有人都变成了血rou模糊的怪物，除了开心的大笑，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动静。

    “土脾！！”

    李火旺望着这眼前的一切，巴虺的气息已经彻底因为他这满载的痛苦落了下来，不仅如此，甚至有些化为实质的趋势。

    “火心！！给我！！！下来！！！！！”

    就在李火旺抬手拉扯自己的心脏开始动作时，那股极为恐怖的绝望气息，彻底砸在了他的身上，这让他的身体整个儿烂成了一瘫rou泥。

    四周一切都变得漆黑一片，没有潮湿的溶洞，没有大笑的袄景教众，更没有生吞血rou的《大千录》，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李火旺痛的蜷缩在地上，他望向自己本该空荡荡的体内，如今里面充满着那些一团又一团的黑暗，那些竟然都是可以触碰到的痛苦！

    李火旺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体内的感觉十分怪异，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这些痛苦的黑暗已经完全和他融为了一体，可这同样让他的痛苦更加强烈难忍。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痛苦。

    李火旺歪着身子再次狠狠砸落在地面上，而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摸索着，地面不是平整的，而且冰凉的，凹凸不平的，却又变成一块一块的，就像是，就像是叠在一起的鳞片。

    就在李火旺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不知从哪儿来的巨大的黑色触手，缠住了他！

    可是经过强烈的痛苦，李火旺的感知更为强烈，即便被甩来甩去，李火旺也能清楚的意识到，这并不是触手，而是一条尾巴，一条巨大的尾巴，而这，极有可能就是巴虺的尾巴！

    “巴虺！巴虺！是你吗！！”

    “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吗！！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你要杀了于儿神！！巴虺！！”

    空荡荡的黑暗毫无动静，李火旺抱着自己胸前的那条大尾巴胡乱摸索，可是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

    漆黑尾巴上的鳞片太过坚硬，李火旺的身体本就敏感，方才早就遍体鳞伤，更别提在这几次剧烈的甩动下，他那整个身子破布袋似的往下落东西，即便如此，他那感知极强的身体仍然感受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有些东西正在舔他，那些东西又细又长，像是蛇信子，不过要更大一些。

    那蛇信子的舌苔上挂着倒刺，舔舐李火旺的血rou一路刮蹭，李火旺的衣袍本就因着奉祀没剩几片，这几下基本就甩的差不多了，更别提空荡荡的身体，他自己反倒更像一件长了腿的衣服。

    李火旺分不清自己在被什么箍在原地，更分不清自己如今在被什么舔舐，他只知道，随之而来的感觉十分奇妙，那是夹在痛苦里面的力量。

    而这，可能就是巴虺的回应！

    “巴虺！…唔！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对吗！！”

    “cao、好疼，妈的！你别舔了！！！可以听懂我的话对吗！！！”

    “如果你答应我！！我就愿意拿强烈的痛苦和你交换！！你听到了吗！！cao…！”

    李火旺被那股力量按在蛇鳞般的表面，或者说，巴虺的身上，他的指甲磕在缝隙里已经没了模样，他咬紧牙关想要用力撑起身子，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此时，李火旺感知到了那信子不太对劲儿。

    那信子像是突然发了狠，用了力道，张口就舔走了李火旺身上一块皮rou，况且竟还隐隐有些往下往里的趋势。

    “cao！！你想做什么！！！”

    李火旺激烈的挣扎着，可就在此时，那尾巴用了力道，直接拧断了李火旺全身的骨头，将他整个儿变得软趴趴，只能瘫在巴虺的身上。

    李火旺清晰的感知到那宛若蛇信的舌头在自己的身体里舔来舔去，即便是整个腹腔都装不进去它一半儿大，那些充斥在他腹腔里面的黑暗横冲直撞，竟然朝他那下腹三寸去了。

    李火旺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没逃过被那东西一股脑在身体里面钻进钻出。

    “哈、啊…！cao、出，出来啊……！！”

    李火旺扭动着身子想逃，可他如今就在巴虺的身上，根本无处可逃。

    李火旺只觉着身下鼓鼓囊囊，大团大团的痛苦在他体内撞来撞去，而就在他的四肢有些力气时，巴虺的身上竟然张牙舞爪长出了愈来愈多的粗壮的红色根系，那些根系，直接穿透了李火旺的身体，将他彻底定在了原地！

    “……呜、呃！嗬！”

    强烈的痛苦迸发在李火旺体内，他几乎要整个碎裂成了乱七八糟的rou泥，可他意识仍然十分强烈。

    身体也好，思想也罢，一起都在被强烈的痛苦侵蚀殆尽，可他的意识却愈发清晰。

    李火旺大张着双腿，四肢被定在巴虺身上，他的嘴巴大张，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都被痛苦包裹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绝望气息。

    巴虺想来是真的很满意。

    蛇信钻在李火旺腹腔到处摸索，凡是被它舔舐过的地方，都被强烈的痛苦钻进骨髓，李火旺颤抖着身体承受着这非人般的感知带来的快感，可这种痛苦却彻底将他的大脑揉成了一团不知名状的血rou。

    那信子探在李火旺的腿根往上，又从那处往里爬至腹腔，最后几乎是迫切的舔上了李火旺的心脏。

    刚一碰触，李火旺就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是他难以承受的感觉，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触碰到的力量！可这力量全然压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轻轻地一勾，李火旺的心脏就被那股力量吃了进去，一声剧烈的喝声响在了李火旺的大脑里，冲破了这无尽的黑暗。

    “火心！！！”

    那是李火旺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雀跃！

    李火旺猛地一动，发现自己仍然跪在祭台上，而他的身体变得和方才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从里到外都覆了一层薄薄鳞片，而且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可是李火旺的嘴角勾的大大的，即便他的身体空空如也，可他身体的变化却告诉他，巴虺来过了，不仅来过了，还和他达成了交易。

    强烈的痛苦让李火旺的双腿发颤，甚至还从身体的缝隙里挤出不少黑暗的痛苦来，可是李火旺却弯着腰大笑起来。

    他觉得身体哪里都不疼了，感觉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