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幼年

    四月洒下缤纷花瓣的樱花树，还是一棵小幼苗时，就已然懂得独自成长。

    小时候的乌养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和同龄人们凑到一起。这点，令他年轻的父母非常担心。

    疾病染上的苍白，丝毫不损乌养美空的容貌，“晴心，幼稚园的老师说，小景都不和小朋友一起玩。”

    “小景，他好像是有点内向。”

    女人心头涌上无限的担忧，“不能内向的，没朋友怎么行？将来被欺负怎么办？”

    “小景才不会被欺负啊，我可是教了他不少防身术呢！”

    听完父母交谈的乌养景，双手插进背带裤的口袋里，安静地转身离开医院。

    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怎么能让mama担心呢！不就是朋友吗？马上就能交到的！

    次日，花朵幼稚园。

    女老师牵着一位小男生走进教室，轻拍手，见小朋友们都望了过来，面带笑容，温婉地说道：“我们樱花班来了位新朋友哦。”

    说完，微弯腰，温和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孩，小声道：“铁朗酱，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男生低垂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面，颤抖的嗓音，不安道：“大家，好。我...我是...黑尾，黑尾铁朗。”

    “声音太小了！！是男子汉，就大点声啊！！”

    看了一眼对方，乌养景扭过头，满脸嫌弃。就你还男子汉呢，明明连擦屁股都不会！

    女老师轻笑着，向下微压手掌，“大家都安静下来，好不好？”

    “好！”

    蹲下身，女老师轻拍小朋友的肩膀，鼓励道：“铁朗酱，再说一次好吗？”

    “嗯。”黑尾铁朗双手扯住衣角，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想到有人说自己声音小，黑尾铁朗努力加大音量，道：“我，我，我叫黑尾铁朗。”

    看出小孩已经尽力了，女老师眼眸微弯，怜惜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做得很好。”

    “老嘶，新童鞋到底是水？”

    “黑铁吗？”

    “是水？是水？怎么听不清？”

    “不是‘水’！是‘谁’？唉！真不想和你们这鞋年梁小的童鞋们一起玩，花都说不清楚。”

    聪慧的乌养景，无语极了，大哥，就你这错误的发音，竟然还来指责其他人吗？

    花朵幼稚园，采取的是混班制度，会将大中小班的孩子们安排在一起。

    樱花小班的乌养景，见内向的男生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从座位上起身，用全班都能听见的音量，慢慢说道：“黑尾！铁朗！我可以叫你黑尾吗？”

    慌张的黑尾铁朗小心抬眸，说话的人，是一个长得特别可爱的男孩，低不可闻地回答：“可以。”

    见到这一幕，女老师倍感欣慰，家长把小景教得太好了，善良，正直，勇敢，还很独立。

    瞧了眼沉默的小男生，太内向了，安排到小景身边吧。那孩子虽然年纪小，却相当可靠呢。

    “小景，举下手。”

    “噢！”乌养景高高地举起右手。

    “铁朗酱，你是哥哥哦。”女老师温柔道。

    想着老师说自己是哥哥，黑尾铁朗抓住背包肩带，慢慢走向那个可爱的男孩。

    “你好呀，我叫乌养景。”

    “弟弟！”男生高兴地叫了一声，丝毫没有卡顿。

    身为独生子的黑尾铁朗，打从心底地想要有个弟弟meimei，眼前精致的男孩，完美贴合了他想象中的弟弟。

    乌养景双眸瞪得滚圆，语带威胁，“嗯？你再叫一遍？”

    说完，就见黑尾铁朗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让男孩一阵无言。

    害怕再次吓到对方，乌养景放缓语速，轻声道：“你可以叫我小景，但不能叫弟弟，知道了吗？”

    “哦。”黑尾铁朗不想知道，他特别想要个像小景一样的弟弟。

    踏着男孩走过的地方，黑尾铁朗一直跟在乌养景身后。

    “一直跟着我，你不会觉得没意思吗？”

    “不会的。”黑尾铁朗认真地回答。

    “那，行吧，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有！”

    看黑尾铁朗双眸闪着小星星，递过来的白色排球，男孩有些诧异，“你想打排球？”

    见对方点头后，乌养景少见地有些好奇，疑惑道：“你打得怎么样？”

    “还可以哦！小景你呢？”黑尾铁朗右手食指轻擦了擦鼻子，笑得灿烂露出白牙，帅气地开口，“不会也没事哦！我可以教你的！”

    “不用，我还会一些。”

    瞧了眼乌养景的小身板，黑尾铁朗怕他不好意思说不会，便主动上前做起动作示范。

    “你看，用这样的姿势轻轻垫球，球就能飞起来噢！”手臂贴合，垫球，排球最基本的练习。

    耳边响着自信至极的话，再望向被击出几米远的排球，乌养景心中暗道：“说的不错，真的飞了。”

    扭头就见黑尾铁朗面颊羞的发红，男孩并未多说什么，跑去将排球捡了起来。小臂紧贴成平面，乌养景神色轻松地垫起它，纯白色的球柔和地飞舞着。

    黑尾铁朗看呆了，他明明比自己小，排球却打得这么好！

    “黑尾，接球！”

    见男孩将球传过来，黑尾铁朗双眸一亮，身体下蹲，切面并未成型，排球再次不听话地飞远。

    肩膀耸拉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愿意陪自己打球的人，自己却表现得这么差劲。

    推断了下排球的落点，乌养景跑了过去，一个侧身将球接起来，“失落什么，球还没落地呢，接着！”

    看着再次传回来的排球，黑尾铁朗脸上绽放出耀眼的笑容，“嗯！来了！”

    “小景！我交了新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吗？”黑尾铁朗询问。

    “可以。”

    “那你放假来我家呀！我们一起玩！”

    占用放假的时间？乌养景顿时想拒绝，休息日还是想和mama在一起。想起她的担心，男孩脱口而出道：“可以去你家玩，但你得陪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

    穿着红色T恤的内向男孩躲在黑尾铁朗身后，轻声说道：“你好，我是孤爪研磨，6岁。”

    “你好，我是乌养景，今年5岁。”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乌养景拇指轻轻摩挲，局促道：“可以陪我去医院吗？去看望住院的母亲。”

    虽说是交换条件，父母却一直教导自己，不要让人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就算不去医院，约定也有效的。”

    “我去！研磨呢？”

    “我也去。”答应了人家，就得做到才行。

    自从母亲住院以后，乌养景第一次冲外人笑了，双眸弯成漂亮的月牙，脆生生回道：“谢谢你们。”

    带着两个极度内向的男生，乌养景熟门熟路地走到母亲病房。

    听到敲门声，坐在病床上的绝色女人温柔道：“请进。”

    “mama！我来啦！”

    搂住自己的心肝宝贝，乌养美空看向年龄不大的两个孩子，美眸闪过讶然，问道：“小景，他们是谁呀？”

    “我的朋友哦！”

    发现两个小孩都面色微红地看过来，乌养美空唇角微弯，轻轻地笑了，像是一抹晚霞从她的唇边掠过。

    孤爪研磨的脸更红了，这个阿姨好漂亮啊，像是游戏里走出来的。

    “阿姨，你好，我是黑尾铁朗，小景幼儿园的朋友。”

    “孤爪研磨，刚认识的，朋友。”

    “谢谢，铁朗酱，研磨酱。”美好的女人露出喜悦的笑容，像柔和的阳光。

    轻揉了揉儿子的头，乌养美空叮嘱道：“小景，要和朋友们好好相处哦，知道吗？”

    身上那些隔绝别人的利刺收起，男孩乖乖点头，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悄悄浮现，“嗯，我会的！”

    ＊

    看着黑尾铁朗拿出来的排球，男孩丝毫不奇怪，在他提议说玩的时候，乌养景就已猜到了，肯定是打排球。

    男孩耐心地给纯新手讲起基础动作，在孤爪研磨姿势错误的时候，轻轻调整他的体位。

    在男孩的帮助下，孤爪研磨渐渐上手，排球变得听话了许多，最起码不再满地乱飞了。

    孤爪研磨暗自佩服，他真厉害，不仅自己打得好，还会教别人打球。

    天色渐暗，三人分别时，乌养景叫住两人。

    微风吹动他的发丝，那双桃花眼里溢满了，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悲伤。

    “谢谢你们，陪我去看mama。”

    在那之后，三人常常结伴前往医院，看望乌养景生病的母亲。

    打游戏，打排球，经常凑到一块的三个男孩成为了真心朋友。

    甚至为了能一起上学，孤爪研磨转学成为了樱花中班的学生。

    就在大家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乌养美空还是因疾病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惊艳了时光的女人，离开前对自己的孩子说：“小景，mama希望你能笑着生活！”

    “笑容可是能给人带来无尽能量的甘泉呢！”

    “要善良知道吗？”

    “知道！知道的。”

    “乖，小景，mama爱你。”

    在乌养美空的葬礼上，孤爪研磨见到了面色苍白的男孩，灵堂前笔直地跪坐着，他并没有哭出来，却周身布满了哀伤。

    “小景。”

    抬眸，看见熟悉的二人，乌养景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你们来了。”

    知晓他们在担心自己，男孩望向灵堂上的遗像，她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无力地说着，“没事的。从她生病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天。已经，做好...准备了，所以，没事的。”

    看着他都能感觉到疼，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齐齐扑了上去，将少年压在地上，紧紧搂住他不放手。

    “怎么可能没事！你别骗人了！”

    男孩在两人怀里，缓缓地哭了出来，伤心地大哭着，“我，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从今以后，我，我，没有mama了。”

    过了一段时间，乌养景找到自己的好友，与他们二人辞别。

    工作繁忙的乌养晴心，实在没办法照顾自己还小的孩子，便想着送他到他爷爷那里待段时间。

    结果，就在去爷爷家的途中，乌养景失去了另一位至亲。

    心有所感的乌养晴心，在跳下车的瞬间，朝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孩子喊道：“小景！爸爸mama永远爱你！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大人！”

    亲眼见到父亲跳下桥的乌养景，在公交车上哭得撕心裂肺，“爸爸！！”

    “呼，呼。”乌养景从睡梦中惊醒，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

    怎么会梦起那么久远的事情？记忆，还真是可怕。

    它就像是平静湖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时而，会跳出湖面，溅起一阵波澜。

    少年望着镜中的自己，在心里默默发问，爸爸mama，我有长成你们希望的样子吗？

    说起来，真是多亏了那个拉住自己的男孩，要不然自己可能就和爸爸一起跳桥了。

    爆炸案那天。乌养景大哭着去追，去追自己跳桥的父亲。

    跑过前排的时候，却被一个白头发男生拽住。

    被阻止的男孩很生气，见扯不回手，乌养景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乌养景记得，当时的自己又是拳打脚踢，又是咬人薅头发，什么招式都用了，那个小男生还是没有松手。

    “不要过去，你不能过去！”

    “你打吧！随便打！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就因为停了这一会，车上那些被吓到的大人们，才回过神，赶紧将乌养景抱了起来。

    少年轻揉太阳xue，用力想，也想不出那个孩子的长相。

    打他的时候并没看脸，后来男孩被自己打得太惨，脸上的伤痕完全遮住了对方的面容。

    那孩子的家长好像是一位很和蔼的奶奶，就算自己把她孙子揍得那么疼，还是过来安慰自己了。

    奶奶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

    那时的自己毕竟还小，再加上现场混乱的情况，记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对不起，小恩人，忘记了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