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vs腓特烈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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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进入雨季。 十字军安然集结渡海,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有阴谋诡计,君士坦丁再次有种做梦般的漂浮感。他和御主坦白了自己未来的计划,他不想完全用战争的方式让罗马人的土地回归。藤丸立香听了那计划也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人理奠基值一直在泛人类史的水平波动,因为那方式属于仰仗战争间歇的见缝插针、充满小国夹缝求生的实际,非常符合东罗马的国情。 “试试吧,”藤丸立香说,“要是经济的方式能稳住人理奠基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视线再向南,以地中海为中心,苏丹依然保有亚非大部和一小部分希腊,距离全盘皆输还差得远。所以对于西欧列王,这是重大的考验。 英法关系依然紧张,启用贞德就无法获得英国的支持,这事在众人预料之中。法王担心国中空虚,只派出贞德为主将的军队,自己坐镇国中。 这个策略在君士坦丁意料之外,他本以为法王会和贞德一起来。按他的设想,某些问题必须先和法王谈好,而且绝不能有神罗皇帝在场。但是他知道这安排知道得太晚了,为法王动用玩赏之兽的票不具性价比,没得选,他必须忍住恶心。 百年战争刚结束,法国尚无成体系的海军、贞德本人也不以海战著名,所以她的兵马由陆路出发,在维也纳与腓特烈三世会师,继续按陆路东行。 十字军的海军分为两支,一支是身为十字军后裔的威尼斯人,另一支是神罗皇帝出资的雇佣兵,威尼斯方从意大利出发,过突尼斯海峡时即刻在海上遭到了奥斯曼海军。在女教皇的从者神迹下,威尼斯人可以暂时撕毁和苏丹的合约、放弃对君士坦丁堡的垂涎、打得很英勇。 神罗皇帝的海军从的里雅斯特的科佩尔出发,雇佣兵和船队也是威尼斯人,有迦勒底海军同行,走得堪称听天由命。 君士坦丁做了准备,让托马斯煽动西希腊区和阿提卡区的起义,运气很好,他们做到了。苏丹为镇压希腊人,暂时放松了海上的管控,神罗皇帝的船队得以渡过南爱琴海、在摩利亚稍事休息,一路开进马尔马拉海——这就是东罗马说了算的地方了——最终抵达君士坦丁堡预备集结。 第一眼看到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时,东罗马人是尴尬的。君士坦丁自然料到了,为了谈判顺利,他对亲戚做了镇压,保持以礼相待。 正常的舞会和宴席后,君士坦丁让挚友带腓特烈在皇宫里漫步一周,皇宫的衰败和城市的鲜美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腓特烈心里也有些想法,面对真正的东罗马皇帝,他本来有点虚,但是看到对方这财政情况,略感平衡。藤丸立香支开了若安,因为后面的谈判有种不当人的美。 最终,君士坦丁和腓特烈在议事厅中相见。 腓特烈是有点慌的,罗马亲哥对他有绝对的法统压制、又在主场上。虽然皇宫那么破,但对方穿着还是相当得体的,一身闪亮奢华的骨螺紫衣是标配,之前演唱会见过了。那皇冠更有时光沉淀而极致奢华。 威尼斯那场拍卖会腓特烈是去过的,本来自己有点想要,但喊到五千杜卡特的时候就被劝退了。六十万杜卡特的光芒,世间一切黯然失色。宠皇帝要花这么多钱的,腓特烈也想再来个富婆宠他啊。 君士坦丁打开地图:“我的朋友,今天和您要谈的不是众所周知的矛盾,而是未来的疆域。” 这么一来,腓特烈觉得选这破烂皇宫是要给他下马威,本来想在称呼上给自己体面、回对方一句“希腊人的国王”嘻嘻嘻,但对上一个眼神、恐惧之下还是叫高了,当场给自己坐实弟位。 “东部的奥古斯都,请吧。” 君士坦丁对腓特烈没什么好恶,他更想把事情处理掉,所以对另一位皇帝启用了从者的终焉特权。 “对普通人用从者的招数,这样很逊哦,”查理曼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卡尔大帝,”君士坦丁压低声音。 如果说君士坦丁在这场谈判中最不想见到的参与者,那必然是查理曼了。他是法兰克人的君主、开了基督教为外族加冕罗马皇冠的好头,也被东罗马前朝尊称过一句“瓦西里”。君士坦丁很难分辨查理曼在这场谈判中出现是要维护谁的利益。体面是一回事,如讲正统,他其实也不太敢主动划清这个边界。 但是另一方面,若安现在能在西欧名正言顺收上什一税,历史上的法理正当也脱不开查理曼:查理曼在得到当时教皇加冕后、在法兰克王国强推什一税税款,起到了一定的带动作用。在这个年代什一税款转化为十字军军费、收复罗马人的失地。而且君士坦丁查了账,巴列奥略王朝因为财政原因,就没怎么给教皇交过税,他实在是手软嘴短。 君士坦丁倒是能厘清那些因果,欠基督的、给天使跪下、扔锅给老弟是符合这特异点当时的情势的。但是在他看来,为了促成谈判、拿从者的力量摁着腓特烈喊奥古斯都,查理曼大概免不了要cue一下他,那就不止是难绷。他在某处的记录里吃过咎瓦尤斯一剑,强度还是印象深刻。 君士坦丁现在需要借用迦勒底的基督教和西欧各从者的力量,哪敢和欧洲之爹辩经。藤丸立香在外,漏一个两个皇帝不管也太正常了,既然漏了一个他,还不能多漏一个查理曼了?突发之事也让他不得不低头为先。 但是另一方面,君士坦丁其实也有点期望查理曼当年和伊琳娜能成,比起伊琳娜让地赔款的昏,他觉得查理曼会扩大更好的疆域、奠定更好的基石,延缓必定的分裂。没错,延缓而不是改变,他不指望一次联姻改变历史,西欧和希腊的分裂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历史之变数亦受伟人之恩泽,毕竟中间有几百年,如果如他所愿,到他这一代,教权皇权孰上孰下、异教徒能否进入欧罗巴,亦不可知。 撕破脸不敢,滑跪不想。君士坦丁整个人的心态很矛盾的。心态归心态,他没有改变自己的目标。他期望的是保持体面,把这件事平稳过渡过去。 显然,查理曼也能料到君士坦丁的想法。查理曼在迦勒底不愿意主动提某处的记录、罗马和西欧的过去是一回事,但是对特异点时政的好奇是另一回事。只是先前君士坦丁为一个外交场合的奥古斯都名头动用从者权能,让他觉得这位东罗马后人有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但卡尔大帝毕竟是欧洲之父,容一句话、继续观察的气度还是有。所以查理曼套上兜帽,假作巴西琉斯的随从陪行,让这场谈判的后续置于监督之下。 视线回到谈判桌上,君士坦丁自己面对的问题一目了然:十字军出面、旧国失地不能不回,但是拿了地也没法清偿债务,只能把国家渐渐拖垮。不过,如果把主权、管理权和债权拆开,他还有商谈的余地。 另外,东罗马面临的另一重问题是,如果以本国名义在本土收取赋税,会很困难。前朝存在的问题是打下来的地按照律法分配,最终会很快流动到贵族手上,无论地方和中央的对抗还是田产归属,都会让皇室难以获得赋税。 君士坦丁没什么一步到位的好办法,毕竟祖宗之法他也很难变。他自己能做的是把新属地化为皇帝私产。因为雅典还留着不少前朝贵族,所以可以预见地,耕地会很快回流到贵族手中。所以因地制宜、让渡一部分主权获取现金流,是他想在雅典做的尝试。 于是他和腓特烈讨论的是:十字军打下来的地依然是罗马人的土地,德意志神圣罗马获取主权,东罗马代为管理、主要是收税款——国家级包税、封臣监督。 这对腓特烈而言,其实是个过优的条件。 腓特烈的思绪也很实际,他没想过在对方主场硬要罗马正统的番位。 之前若安游说西欧时,称藤丸立香是庇佑东罗马的天使,此次东征受主的征召。听闻去年一年的战绩,他对此深信不疑。此行期望自然是想通过东罗马对藤丸立香施加影响、缓解哈布斯堡在东部的压力,如果能对分裂的德意志伸出援手,那就更好。 至于这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腓特烈的首要期望收益就是钱,资金来源于女教皇和东罗马皇帝,这是出征前就谈好了的。此刻尚未进入战时,腓特烈对女教皇的给付能力尚无明确的了解,但是先前因为挪用君士坦丁堡城建资金给十字军一事,让他起了疑,最大嫌疑人就是法王,但不能说。 亲临君士坦丁堡之后,腓特烈发现这地方非常怪。所有好点的建筑旁边都立碑说明是藤丸立香捐的,天使的宠爱了属于是。神圣归神圣,世俗归世俗,腓特烈的思绪没被扰乱:尽管君士坦丁被藤丸立香打扮得很光鲜,但这东罗马兑现战争收益还很难说。 于是他对预期进行了调整:和贞德同场刷个脸,打几天差不多收兵就得了。他对贞德的感觉和法王不一样,蹭面子归蹭,多一层提防。 至于地,腓特烈到君士坦丁堡之前不是没考虑过凯旋拿地,因为贞德不可能输。但是考虑到十字军的出征方向和战线,打完耶路撒冷到头了。拿地对哈布斯堡而言不现实,或者说拿不到很好的地。 哈布斯堡在特异点的问题是只有一个入海口,就是出发时的科佩尔。靠一个海港很难掌控远在马尔马拉海的小亚细亚,就近来看,腓特烈对地的期望是伊奥尼亚群岛和西希腊区的岛屿,那些地不好,聊胜于无。而且就算拿了,期望也是卖给东罗马皇帝折现。这样一来,兜兜转转,双方竟然有了共同的利益。 查理曼见双方真的做到了不讲道统、只谈条件,而且这条件对腓特烈堪称优待,也放下心来。 但是比起钱,腓特烈确实更想要地,他当时面对的问题是,德意志大一些,所以内部的分裂比东罗马更大,他几番尝试,管不住,只能把精力集中在扩大哈布斯堡王朝自身的领地上。 只是,在陆路拿地的机会不多,西南无力伸手,东边原来有机会、但被藤丸立香犁过了、这次来君士坦丁堡还是冲着曲线救国,北边分裂的德意志让他棘手很多年了,没有实控权力。所以,要是多了海外的小亚细亚领土,对王朝而言会是一个极大的增强。 问题回到之前,哈布斯堡在特异点的问题又是只有一个入海口,真要拿小亚细亚并提升实控力,腓特烈需要一个代理人,这代理人必须有海岸线、军队、能为他提供固定的收益。 腓特烈是特异点15世纪的人类,他不是英灵、没看过未来剧本,如果他是个英灵,在一百年后哈布斯堡王朝分裂为奥地利和西班牙两支的时候出现,那此时就不必费神考虑东罗马了。 此时此刻,梦里才有的代理人就在他面前,有海岸线、军队、合作的意向、更有罗马正统的皇位,异父异母的罗马亲哥。腓特烈当然同意,但他对支付保有顾虑,问题又回到之前:虽然君士坦丁被藤丸立香打扮得很光鲜,但这东罗马兑现战争收益难说。 腓特烈想看看罗马亲哥实力,君士坦丁在开战之前当然不想付一分钱,但是看看实力还是可以的,陆军没得看,资产倒有。他叫上挚友,先带腓特烈去了港口,看了那四十多艘挂着4β旗的多层战舰。 4β表示这些战船是巴列奥略私产,不是东罗马国家财产,腓特烈就起疑问了一句,斯弗朗齐斯答曰挂双头鹰旗的随藤丸立香开到小亚细亚去了,这是剩下的且属于皇帝个人的部分。皇帝自己有四十艘,全国那要多少?难怪威尼斯打不进来。 虽然钱是给男人看的不是给男人花的,但是这诚意确实到了。而且从腓特烈的反应来看:罗马亲哥派人带看罗马亲资产,亲上加亲了。 查理曼站在君士坦丁身边,一句话也没说。这件事在他看来,是东罗马诚意邀请神圣罗马帝国共治的信号。 无论生前还是在座上,查理曼都能感到东罗马的分裂,但当时他有他的问题,无暇旁顾。同为信仰基督的皇帝,查理曼很能理解伊琳娜的心情,他认为东罗马就算死也要死在欧罗巴的怀里,绝不会同意和异教徒沾上半点关系。 伊琳娜当时受到了希腊贵族的反对,导致两人没成。相应地,查理曼认为君士坦丁会面对同样的问题。旧日高贵美丽的巴西琉沙和面前这位英俊惆怅的巴西琉斯的影像重合,让他心生爱怜。 不过,到了此刻,在君士坦丁堡的感受让腓特烈感觉有点神迹,同为信仰基督的君主,腓特烈不觉得罗马亲哥的实力和见地会比他高多少,但若安在西欧游说谈判时,他是有所体会的:以四千军队对峙两万大军,等到一场洪水定胜负。 君士坦丁堡的历史上从来没发过洪水,所以这绝不是人君所为,更大可能和女教皇和圣女再临世间之力同宗同源。 而君士坦丁给的条件更近乎奇迹赏赐,太慈善了,不像一个世俗君主的条件,只可能是藤丸立香的启迪。 所以腓特烈对藤丸立香的感觉莫名其妙也多了些个人的神学预感,但是她不亲近他,他认为绝对是因为罗马正统性的差异。只不过罗马亲哥表态、事情能办成就行,不亲就不亲吧。 腓特烈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他要求回到谈判桌上,商量第一块地的分配和支付事宜。没错,苏丹还没死,十字军就开始商量怎么分他的地盘了,而且还是罗给神罗做带路党打绿罗,颇为地狱。 相应地,君士坦丁也提醒了腓特烈要面对的风险:主权债权为一体,他拿了地就要面对东罗马前朝的债务。腓特烈对此有理解的偏差,一开始他以为那债的本质是买地的钱,只是没明码标价。 一番沟通他懂了,但是想法不一样:既然威尼斯对奥斯曼收不上来,怎么对德意志收得上来?其实现在看起来对东罗马也收不上来,罗马亲哥乐意给是罗马亲哥光明磊落。 当然,这话没明说,腓特烈只是答应了条件。这在君士坦丁看来是见坑就跳的行为,但他不清楚哈布斯堡和威尼斯之间有什么制约因素。双方都存有信息差,但是该提醒的讲过了,剩下是对方的事。如果腓特烈翻车了,君士坦丁还有后手。 话听到这里,查理曼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更像是希腊对欧洲的回归前兆,另一份异闻上的“君士坦丁的赠礼”,是联合而非权谋和分裂,而且无论是地缘还是制度,都有点超前的味道,君士坦丁是怕他神罗的徒子徒孙山猪吃不来细糠才用的终焉特权。 “原来你的帅气是这种!藏得可够深的。” 查理曼拍拍君士坦丁和腓特烈,把两人搂在怀里,再各递一个苹果,君士坦丁当场吃了。腓特烈虽然没认出那是谁,倒有些难得的王者气度和亲切。 “切勿等待,我的朋友。” “当然!我的奥古斯都,”腓特烈受宠若惊,赶紧也跟着罗马亲哥啃了。说这话的时候君士坦丁没动任何从者特权,只是那句“我的朋友”本意是说给查理曼听的,收获一句高捧在他意料之外。查理曼看欧洲的徒子徒孙们不计较道统,也释然了,果断跟上一个果。 体面保住,此事平稳过渡。 如果说腓特烈的祖宗是欧洲,那君士坦丁真真切切能追溯到最初的罗马。当天晚上藤丸立香调停了一场争吵。罗慕路斯·奎里努斯cue了查理曼,中心思想是后人有后人的智慧,别瞎cao心了。 但是双方为这权宜之计没意识到的是,在泛人类史上,德意志是欧洲诸国中拿殖民地比较晚的,对国力有一定影响。而此举让特异点的哈布斯堡早于泛人类史的大航海时代取得了海外属地,尽管这属地和新大陆的殖民地有巨大差异,倒也让世界格局暂时产生了些许变化:东罗马以雅典为代价,提前把哈布斯堡拉入时代的共同战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