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书迷正在阅读:淤青、枉生录2——花尽酒阑春到也、偷情二三事、哦,是性欲啊、嫩芽、烂熟莓果真的爆酸、三张剧票(兄妹骨科)、帝国囚笼、别有用心的姐夫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记录和表达的人。 若不是阿申总爱问我永夜陨仙之战坠崖后他错过的那十年经历,我才懒得动笔写这么些东西。 但要我说起这十年的经历,总避免不了要提起另一位坤势。 那是另一个故事,我本不该提这么一嘴,可我忘性实在太大,日子才又悠悠转过五年,我竟已记不起这十年相处间的许多细节了。 可那十年间的事情,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避不开,索性我便从头讲起。 也算记上一段苦尽甘来的痴恋。 故事该从十五年的永夜陨仙之战说起。 那一日过去太久,情景我已记得不太真切。或许时间经久冲刷,又或是当年重伤给我落下的病根,分明是修仙人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十五年距离,对我来说,只是试图回忆,都成了莫大的难事。 我闭上眼,屏息凝神,记忆当中,却连当初抬手击落我的云璟仙尊都样貌模糊。 混战之中,修士们的面上都像笼着轻薄流光的一层云雾,看不真切。 有人狞笑,有人震怒,只一人面色淡然,恍若自始至终都与这一场仙门内斗。 我说的便是申时衍,我的阿申。 当然,那是还不是。 那时所有人中,只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远隔在离人群几丈开外的地方,用一双深褐色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混战的人群。 当时我并不记得同他有过什么瓜葛。混战中偶尔分神,视线与他一触即分,还以为他不够是个爱凑热闹的局外人。 直到后来,他带我从坠落的崖底蜃景中寻得出路,我方才知道,那日混战,他之所以置身事外,是因我师尊同他有约,只要那一日他不出手搅局,便定然替他和我创造千百个相处的机会,保管撮合了我俩。 那一年大约是他喜欢上我的第十四年,但我们还未一次说超过三句话。 我自然也不知道他喜欢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毕竟我坠崖后,他几乎是立时就抬手出招震开人群,追到崖边纵身一跃。 破坏了同我师尊的约定,却仍没捉住我半片衣袖。 永夜崖下是太初时期现世的一处灵器秘境,据说有三千七百多处洞府。每一时每一秒落下,坠入的地处都不尽相同。 所以他自然抓不到我。 但后来的那二十年里,听闻他疯也似的,日夜不停,寻遍其间七百多处。 虽说一直没寻得我的踪迹,却叫我数次在崖底的那一处秘境中与他擦肩,积攒千千万万缘分。 然后才终于得以相见。 话说得有些远了,再说回坠崖那日,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过了多久才坠到崖底。 话本里总写,什么修士坠崖之后竟遇到绝世高人,潜心精修,苦练多年,终成天下第一。 我本以为我的天机也在于此。 没成想掉下去后,眼一睁一闭,第一眼见着的竟是五个屁点大的小娃娃。 被五双眼睛盯着,我自然不好意思在地上多躺,当下便忍着周身不适,勉强扯了个还算和蔼的笑脸,拿出哄小孩的那点本事,笑眯眯地挨个看了一圈道:“小娃娃,你们爹娘呢?” 我分明掏出来十分的诚意,只可惜这五个小豆丁似乎一点不买我的帐,一边哭叫着“阿爹”一边跑远了。 还好我眼尖,就在他们扯着嗓子大喊的瞬间,一下便瞧见这几个孩子竟是都吐着蛇信。 看来这“阿爹”十有八九该是条成了精的大蛇妖,就是不知道这蛇妖伤不伤人。 我暗道不好。 这一跌几乎叫我经脉寸断法力全失,没半点抵抗的能力,然而手上仍条件反射地先握紧了佩剑,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却在见到蛇妖的瞬间收了势。 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这蛇妖正紧抿着唇,一手端着个才依稀捏出个陶碗模样的半成品泥坯,俯身安抚这群呜哇哭闹的小豆丁,瞧着显然比按着佩剑怒目圆瞪气势汹汹的我更良善几分。 这种情况之下,我若是再举剑,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过尚且不知对方深浅,我倒也没先发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那只大妖,大有一副“你不先开口咱俩就耗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又等了许久,他终于才安抚好这一堆小蛇妖崽子,分出点精力看向我。 我不闪不避,直迎上他的视线。 他眉心皱起,暗金色的妖兽印记若隐若现,似乎正被竭力压制着。 然而神色很冷。一对碧色的竖瞳泛着森冷光芒,落在身上,像是给我周身覆了层雪,冻得我直打颤。 不过大约因他如今正被镇压着,灵力不足,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只一松懈,带了罪罚的妖兽印记便全数展现,连带着让那道冷冷色神色都失了威慑。 我倒没多诧异。 毕竟就这恶劣的环境,若不是戴罪之身,想必他也不会带着孩子栖居此地。 见我神态自若地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索性就不再隐藏,将两颊原先隐着的黑色细鳞一并显出,一边吐着蛇信,发出“嘶嘶”声响,颇为刻意地做出一番震慑我的架势。 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显出他眼下的窘迫和紧绷——毕竟我不紧不慢又走近几步,但他仍只是停在原处动作,不曾迈步,想必是身上枷锁起了作用,叫他动弹不得。 好在如今我也不过是个废人,并没有打架的欲望。 我本着走近好看清的心思又走几步,却忽然脱力,整个人失了重心,猛地砸进雪里,佩剑也落到了一边。 情形一下逆转,落在下风的人成了我。但好在我心态放得很平,挣扎一番,发觉这雪将我的腿埋得太深,一时实在没有力气起身,便索性不多挣扎,安心半瘫坐着,坦然开口。 “我从崖上坠落此地,静脉寸断,如你所见,算半个废人。” 这是我说同他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回应。 但我听见四周雪落的细微声响之中,传来他利落收起周身鳞片的“刺啦”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