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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哥哥的心事

    

19.哥哥的心事



    廖父今晚又有酒局,桌上只得许恩殊和云梦芝两人,云梦芝做饭实在好吃,许恩殊比平时多吃半碗。

    倘使她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就只有廖择文生气这件事情。

    算着廖择文下晚自习的时间,她站到电梯口等了许久,才见到廖择文从电梯里出来。

    见到她,廖择文并不意外的样子,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不冷不淡询问,“什么事?”

    许恩殊做好了道歉的打算,但廖择文的态度仍然让她感到点别扭,低了头才说,“对不起。”

    廖择文良久没有说话。许恩殊以为的批评或教育都没有来。

    她沉不住气抬头,才发现廖择文一直在看她,比打量严肃,又不算审视。

    “许恩殊,你来跟我道歉,是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是只是因为我生气了?”

    不等许恩殊回答,他自己笑了笑,“我来帮你回答吧,是因为我生气了,对吗?”

    “你回去吧。”

    再多的重话廖择文还是舍不得对她说。错开她往家里去。

    半个小时后,廖择文从家里出来,他刚洗完澡,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湿漉漉的耷拉下来。乘电梯下到一楼,从大厅走出去,抬起头,17楼的房子东侧只有许恩殊卧室的位置亮着灯,他这才放下心,往回走。

    等电梯的时候想到一些往事。

    许恩殊父亲去世四年后,越莹宣布再婚的消息。这是很好的事情,她还那么年轻,又带着这样小一个孩子。云梦芝和廖修远真心实意为她高兴,只有廖择文不开心。

    越莹会把许恩殊带去新家,他会见不到她。

    廖择文做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冲动的蠢事,他带着只有11岁的许恩殊坐上了去外婆家的车,好像只要跑得够远,就能改变许恩殊会离开他的事实。

    许恩殊那时候很听他的话,尽管换乘一辆又一辆的大巴让她苦不堪言,也没有说一句抱怨。坐了两天两夜的车抵达外婆家,才知道家里人快找疯了。

    廖择文的外公外婆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且十分宠爱廖择文,尽管廖择文私自带着邻家的meimei离家出走,也没有批评,反而夸廖择文有反侦察意识,知道坐大巴过来。

    知道廖择文离家出走的原因后,外婆亲自给女儿女婿打电话,说了许多漂亮话,大致意思是反正现在人已经安全了,不如让他们放松玩几天。

    云梦芝心大,但毕竟不是廖择文一人离家出走,越莹得知许恩殊不见的时候,差点急晕了,找人这两天,天天以泪洗面,自己丈夫也被廖择文的做法气得跳脚,还让两人安安稳稳玩几天,这显然是不可以的,只好驳回外婆的提议。

    外婆求情失败,又絮絮叨叨许久,总而言之,要廖修远答应不打廖择文。

    廖修远答应下来。三个大人这才开车过来。

    临安市离外公外婆家很远。在三个大人开车过来的当,廖择文和许恩殊过了很快乐的一天。

    早晨,吃一碗外婆亲手做的酸汤辣子面,再由外公带着前往早市买菜,路过冰激凌车、甜品屋、爆米花摊,外公就要给买冰激凌、蛋挞、小蛋糕、爆米花。

    回到家里两人手上都拿满吃的,外婆抱怨外公给买这么多零嘴,她中午预备炒的好菜两个孩子哪儿还有胃口吃。

    外公乐呵呵的,一手牵一个,说带他们去动物园,中午回来的时候,保证已经消化完毕,可以吃她做的大餐。

    小城市里的动物园并不很大,比之廖择文和许恩殊从前去的要显寒酸很多,但是两个人都很开心,一路进去,先给长颈鹿喂食,看完刺猬、河马,又去给孔雀喂食,他们运气好,有幸看到一次孔雀开屏,后面又看了海狮表演,还和海狮拍了合照。工作人员是用拍立得拍,照片很快就拿到手上,一共三张,外公拿一张,廖择文拿一张,许恩殊拿一张。

    中午回到家吃饭,外婆做剁椒鱼、辣子鸡、炒青菜、凉拌三丝、山药排骨汤,除却山药排骨汤,连炒青菜里也有几段干辣椒,许恩殊那时没有现在能吃辣,辣得哇哇大叫,可是外婆手艺太好,一边斯哈斯哈的叫唤也要吃。

    吃完饭嘴肿了一圈,她长得乖,外婆这是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得不行,领着她出门买冰沙绿豆汤喝。

    买完回来,廖择文和外公正在院子的树下切西瓜。

    午后暑气盛,外公外婆要午睡,廖择文领着许恩殊到客厅看电视,在午后的静谧里,两人看完一部喜剧片,共同分食掉半个西瓜。下午四点多,外公又带着两人去河边玩,怕两人遇到危险,专挑一段浅水滩,许恩殊和廖择文抓到许多河虾,外公也钓到两条鱼,放了一条,另一条装到桶里预备带回家去。

    迎着漫天霞光,他们坐上外公的摩托车,往家的方向去。

    晚上吃白粥,配数十种或外婆亲手做的或外面买的小菜,小菜鲜香爽口,许恩殊吃得肚皮溜圆,连连打嗝。

    饭后外公在厨房洗碗,外婆跟两人讲三国,她是个历史迷。

    正讲到赵子龙护着阿斗与曹军恶战,外面传来汽车鸣笛声。

    外婆止了话头,“应该是梦梦他们到了。”

    外公也擦了手从厨房出来。

    四人走到院子里,已经停好的车上下来云梦芝、廖修远、越莹。

    廖择文和许恩殊并排站在一起,和三个大人对上视线,许恩殊牵住了廖择文的手,有些紧的握住,并十分轻微的往后退了一点。

    廖择文并不知道外婆替自己求情的事情,他父亲在教育孩子上向来严苛,知道自己回去免不了被责罚,但在此刻,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愉悦,哪怕被打断手脚,他也毫不后悔。

    廖修远信守承诺,只关了廖择文五天禁闭。

    再见到许恩殊,小孩抱着他的手臂哭,说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哥哥的。

    越莹的婚礼在一个月以后。在婚礼前,搬家公司的人开始上门陆陆续续搬东西。大的摆设越莹并不愿动,小的可以到那边了再买,只拿衣物,贵重或紧要东西,搬得倒也快。

    许恩殊和廖择文站在走廊上,看着工人忙进忙出将房间的人气搬空。

    廖择文感受到许恩殊的不安,将她抱进怀里。许恩殊挣扎,对他说,“哥哥,你把我抱痛了。”

    他才惊醒般松一点力气。

    越莹的再婚丈夫姓江,同是配偶病逝,有一个儿子,比许恩殊大一岁。婚前两家人见过几次,江则勉态度说不上好,也没有反对父亲再婚的意思。谁知越莹和许恩殊一搬进去,他开始欺负许恩殊。

    越莹和丈夫工作都忙,家中时常只有做饭阿姨和两个小孩。江则勉时常到花园里抓虫子,放到许恩殊的餐盘里、床上、书包里、衣服口袋里。

    11岁的许恩殊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爸爸去世后mama很伤心,也知道mama很喜欢现在的爸爸,知道如果告诉mama哥哥欺负她的事情,这个刚刚重新组建好的家也许会马上产生裂痕,她想mama一直开心,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忍着害怕和愤怒将虫子扔掉。

    有天晚上,许恩殊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很凉的东西在爬,睁开眼睛,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一条蛇,吓得尖叫起来。

    是江则勉养的玉米蛇,他的解释是没有关好笼子,蛇就自己钻出来了。至于蛇是怎么从三楼一路爬到二楼,准确无误钻进许恩殊关好的卧室,只有天知道。

    许恩殊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声带充血,好几天都无法正常说话。

    江先生工作繁忙,很少陪在江则勉身边,自认为作为一个父亲,是很失责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愿过于苛责儿子,只严厉警告他以后必须关好笼子,再有下次,会把玉米蛇丢掉。而越莹作为继母,才刚和江则勉接触,也不好责怪,只能暗自心疼女儿。

    玉米蛇风波过后,江则勉笃定许恩殊不会告发他,开始变本加厉,在经历被江则勉推进泳池、在卧室抽屉里发现死鱼、床上发现十多条活蹦乱跳黄鳝、喜欢的玩偶被剪断四肢还给涂上红墨水后,许恩殊终于崩溃了,她大哭大喊,说想要回家。

    面对许恩殊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两个大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许恩殊抽噎着将江则勉做的事情讲了,江先生和越莹都十分吃惊。江先生立刻训斥了江则勉一顿,并让他给许恩殊道歉。越莹的脸色并没有在江则勉的道歉中和缓下来。江先生又对江则勉说了许多重话,越莹才说,“小勉,你可不可以答应mama,以后都不欺负恩殊了?”

    面对父亲的责骂,江则勉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脸色愧疚的神色也很少,越莹这样说,他就点头,“我不会了。”

    晚上越莹是和许恩殊一起睡的,她把许恩殊抱得很紧,抚着她的脊背,让她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她。

    第二天,许恩殊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十多条拇指大小还蠕动着的虫子。

    江则勉从她身边走过去,将手里的球扔向桌上摆的花瓶,花瓶掉到地上摔得七零八碎,他在阿姨的惊呼里发出哈哈的笑声。

    许恩殊坐许久车回到在她心里真正意义上的家,敲响西侧房屋的门。

    她扑进前来开门的廖择文怀里,廖择文抱住她,温声问她怎么了,她的眼泪就簌簌落下。

    在吃掉一盘廖择文做的蛋炒饭后,她躺上廖择文的床,廖择文的床上绝不会有虫子,她睡了搬家以来最安稳的一觉。再次醒来天已经要暗不暗,廖择文坐在床边,牵着她一只手,很安静的看着她。

    许恩殊将头靠在和廖择文交握的手上,很委屈的说,“哥哥,我真的不想回去。”

    廖修远和云梦芝下班回家,见到许恩殊很高兴,但在知道许恩殊受的委屈后,两人又生气起来。可再生气也没有办法,他们再喜欢许恩殊,终究连血缘关系也无,不好插足她新家庭的家事。

    云梦芝给越莹打了电话,讲了许恩殊回来的原因,越莹对着电话哭了,她不知道许恩殊也在,哭得毫不收敛,说早知道这样不如不结这个婚。云梦芝看了许恩殊一眼,站起来往阳台走去。

    挂掉电话后,越莹和江先生大吵了一架,而江则勉也终于被打了一顿。

    在哥哥家待完这个周末,许恩殊还是得回去。江先生和越莹亲自来接的,他们告诉她哥哥已经受到惩罚了,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她。

    离开前,许恩殊看了廖择文一眼。

    她眼神里的失望和伤心是廖择文心里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那之后又过了一年,他们关系渐渐彻底的拉远,所以廖择文也无从告知许恩殊,他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做这件事,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先是从大人口中旁敲侧击出江则勉读书的学校,得知他的长相,再开始漫长的跟踪,终于,在一个冬夜趁他落单,打断他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