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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易桢,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然后他掌心里的火焰骤然熄灭。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连接两扇门的机巧瞬间被暴力破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下一秒,惊涛骇浪一般的刀光已经斩至张苍面前。刀光是如此迅疾,乃至夹杂在其中的恍如琴弦崩裂的声音都被暂时掩盖。那三根紧绷着要杀人的利刃齐齐断裂,可是斩来的刀锋依旧没有停下,在黑暗中笔直地往张苍袭去。易桢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有点像鸟雀忽然展开翅膀,翅膀却击打在了树干上。下一个瞬息,关上的窗户被刀光击碎,银练一样的月光流淌进来,在似水的温柔光芒中,窗口已经没有了张苍的踪迹,只剩下些许羽毛状的黑色雾气缓缓散去。隐生一道的隐匿之术着实厉害。易桢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她其实已经卸掉了所有发饰和妆容,身上只有一袭交领直裾的红色深衣,长发用红色缎带系在身后。书房的地板是深色的,她半阖着眼睛,因为太久没有呼吸,唇色发白,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又没有力气。仿佛绛英颠倒,跌落在苍苔之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快速走过去,窗外则完全喧闹起来了。“范汝已经带人去搜寻刺客了。”耳边有人这么对她说:“我们去找大夫。”易桢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倒是意识清醒得很,甚至清醒得有点反常。她的身体却完全不配合,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甚至在发抖。姬家郎君的手臂已经拦到她腰间去了,姿势从“扶”渐渐变成了“抱”。杜常清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怀里的姑娘吐息微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看着已经很不好了。他一时悔恨为了避嫌没有密切关注新嫁娘这边的动静,一时见她自然而然地倚靠过来,又有些不合时宜、该被唾骂的微末欢欣。愈喜愈惧,万虑不安。离书房最近的就是布置好的新房,把她安放在榻上,大夫已经赶过来了,医女围上去查看具体状况,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杜常清给大夫腾开位置,让开身子正要离开床沿,忽然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他侧头望去,躺在榻上的红衣姑娘抬眼在看他,纤细白皙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她想拉住他,不要他走。刚刚想明白这一点,大夫已经补上了他让出的缺位,隔断了她的视线。杜常清往外走,穿过几个婢女,来到走廊上。那个小和尚站在走廊上,仰着头在看门里面,似乎想进去,又怕给人添乱。他背上换了一个新的背篓,不出意外里面依旧装着那只小熊猫。“我觉得你躲着新娘子是个坏主意,”小和尚仰着头对他说:“我参加过别的婚礼,在别的地方娶一个姑娘不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她吗?”杜常清半蹲下来,也不知道是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不喜欢她,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小和尚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你喜欢一个人,你不能通过欺负她来表达自己的喜欢。你七岁吗?”杜常清:“……”杜常清:“我没有欺负她。”小和尚十分耿直:“可是你明明没有急事要做。”杜常清试图辩解:“我有。”小和尚:“那你还在这里和我聊天。”杜常清:“……”杜常清:“你有什么办法吗?”小和尚理直气壮:“没有,因为我七岁。”范汝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杜常清在和一个小和尚说话,他走过去杜常清才站起来,急切地问:“怎么样?”一边的近卫很有眼色地把小和尚牵走了。范汝摇摇头:“没拦到人,但是应该是衮州那伙人。”“衮州那些人是专门做杀手买卖的,”杜常清思索片刻,顺理成章地得出了结论:“是谁雇了衮州的人要杀易姑娘?”“之前路上遇到的魔修恐怕也是冲着她来的。”范汝说。“她一个高门贵女,是和谁结了仇?”门外杜常清的疑问没有答案,门里的大夫和医女也正面面相觑。一副药都还没下,榻上躺着的姑娘气色已经好转了不少,就连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勒痕好像都淡去得差不多了。要么她之前的难受模样是特意装出来给夫郎看的,要么她在自愈。大夫们对视一眼,纷纷排除了后一个答案,不约而同地开始写一些普通的活血养气的养生方子。简而言之,既然这位未来的夫人要装病,他们配合配合也就是了。新婚夜一个人独守空房,确实值得装一装病。姬家郎君平常风流韵事不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位绝代佳人冷落了新嫁娘。确定这一点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快了下来,大夫开好了方子出去,还特意嘱咐医女煎好药之后告诉姬家郎君。大夫见惯了人情,医女告知姬家郎君药好了、夫人可能需要见见您之后,他果然亲自端着药进了新房。总是夫妻的嘛。霄汉缥缈,布置好的新房遍地是红烛,房间中间的架子床外罩着层层的红色烟罗,围帐拉上之后,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屋。杜常清端着药,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下,方才觉得自己急匆匆进来的行为不大妥当。非常不妥当。方才是情莫能己,无计可施。还是要避嫌的。不然以后兄长还如何与嫂嫂相处?他俯身把药放在床头,正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忽然红帘帐里伸出一只纤白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第12章寝嬿之事易桢在思考人生。围在她床前挨个看诊的大夫似乎得出了什么非常一致的结论,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了几句吉祥话,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意思意思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