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是个好孩子

    伊曼纽尔在被瑞凡“饲养”一段时间后，终于养出了一点rou，不再是刚开始那副骨头架子的模样。

    尽管看上去还是过于瘦削，但他那光滑细腻的皮肤，柔顺有光泽的头发，都让他与这个地方的其他孩子产生了鲜明对比。

    他的身体还是太过孱弱，冷风吹到一点点都要病一场。甚至有一次，他不明不白地腹痛难忍，高烧不退，却检查不出来任何诱因。后来瑞凡把住处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地发现问题出在饮用水上——他喝了没有烧开的水。

    自那之后，瑞凡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只允许他喝密封的瓶装水——他在晚上出了趟门，然后兴冲冲地回来，扛着一箱沾着血迹的矿泉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

    瓶装水不能直接喝太冷，特地烧开又很麻烦，瑞凡就会把一瓶水放在怀里暖，当水的温度和体温一样时，他的小猫咪再喝才不会被冷到肠胃。

    伊曼纽尔目前的主食是一种装在锡皮管子里的营养膏，除此之外也可以喝点极为稀释的糖水，把巧克力当药一样吞下去也不是不行。靠着这些东西，他勉勉强强地活了下来。

    刚开始，瑞凡觉得拿着营养膏喂他就很有意思，看着小猫咪的舌头啪嗒啪嗒地舔，他的内心总会涌上一股愉悦之情。

    但过了一段时间，看着小猫咪皱着眉头进食的样子，他就开始心疼了，连吃饭都毫无乐趣可言，这也太可怜了吧？

    于是他就主动去搜罗各种各样的食物，希望能有一种食物让伊曼纽尔喜欢。即使他收集来的大部分食物，伊曼纽尔都只会皱着眉头咬一口，然后就丢到一边再也不肯尝试，他也乐此不疲。

    付出的愈多，就愈发割舍不下。到最后，收集伊曼纽尔的食物和水，亲手给他喂食，抚摸他的头发和下巴……诸如此类的事情，带给瑞凡的快乐已经超过了其它的一切。他做这些完全没有丝毫负担，心中只有愉悦，甚至为了能够更有效率地收集这些物资，让伊曼纽尔的生活质量更好，他开始组建以前一直觉得很麻烦的势力，并且带着自己的势力去吞并其他势力，以便占有更多资源。有一段时间他每天身上都沾满了血。

    但回到家——没错，他现在把那个住处称之为家——可爱的小猫咪却冷漠地远离了他，拒绝了每天都会允许的抚摸。

    小猫咪拧着眉毛，“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我快要窒息了，离我远点。”

    瑞凡表情一僵，控诉道：“好过分啊，我明明是为了给你抢夺食物才沾上血的！”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伊曼纽尔的表情却并没有特别反感，不像很难受的样子，这就让瑞凡下了错误的判断——小猫咪只是在任性。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伊曼纽尔是一个从不会任性的人。此刻他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平静，只是因为，他和猫咪一样，非常擅于忍耐罢了。

    他不太高兴地往伊曼纽尔那边走过去，即使小猫咪世界第一可爱，也不能对主人太任性！

    随着瑞凡的逼近，伊曼纽尔的身体狠狠痉挛了一下。

    “别、过来，我、我呼吸不了了……”

    “呼——哈——”

    瑞凡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伊曼纽尔再次感到那种窒息的感觉。

    他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被一种绝望的、必死的恐怖情绪包围，仿佛有无形的手臂，捂住了他的口鼻，那无形的鬼怪萦绕在周身，似乎要把他拖入地狱……

    “哮喘？！”

    瑞凡脸色一变，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查看易曼纽尔现在的状况。然而随着他越走越近，伊曼纽尔的症状也愈发严重，到最后连嘴唇都憋得发紫了。

    瑞凡意识到伊曼纽尔哮喘的诱因可能就是他身上的血腥味，他只好远远地站到一边，把身上染血的衣服全部扔到了房间之外。

    伊曼纽尔的症状并没有因此减轻，他看起来痛苦的要死。瑞凡心急如焚，但只能强作镇定，用平缓的语气安抚他。该死，为什么组织没扔点哮喘药物来呢？他们就没考虑过有些预备役可能会有哮喘吗？！

    “放松，艾玛，放松……对，跟着我的节奏，吸气，慢慢地呼出……”

    瑞凡叫着他的昵称，不停着安抚着他。在他听起来十分镇定的话语中，伊曼纽尔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去做，吸气，呼气……渐渐地，他的气管平静下来。

    缓了一会儿后，伊曼纽尔恢复了力气，但还是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

    刚才，好可怕……那种窒息感，不单单是物理上的窒息，更多是被绝望的情绪包围，整个人几乎要溺毙在那片黑暗的海洋之中，太可怕、太奇怪了，他怎么会产生那样强烈的负面感情呢？

    他不怕死，但他绝对不想那么绝望地死去。

    绝望的余韵还影响着他，这一瞬间，伊曼纽尔真觉得还不如趁现在死了好。

    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无声地淌过面颊，落到紧紧挨着的地板上，留下一点洇湿的痕迹。

    然后，这一点泪痕又被温柔的舌头舔去了。瑞凡躺到他身边抱住他，把他瘦弱的身躯搂进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第一次吻了伊曼纽尔的面颊，细细地吻着，把他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抿进口中。伊曼纽尔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让瑞凡也禁不住颤抖了，他意识到他并不愿意在他身边哭出来。

    “艾玛，艾玛是个好孩子呀，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温声细语地哄着他，有一瞬间他心里觉得，他应该去把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杀了，把那些藏在垃圾堆、废墟里面的人，统统都杀了。但他很快又意识到弄哭伊曼纽尔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瑞凡握紧了自己的手。

    伊曼纽尔依然在哭泣，长久的委屈与难过终于抑制不住，从伊曼纽尔的身体中满溢出来。尽管寂静无声，眼泪却源源不断。那些泪都被舔进了瑞凡的嘴里，这个讨厌的人在他的脸颊旁边呼出潮热的气息，还在他耳边絮絮说着什么，他没有心思去听，只是一心一意地哭着，把情绪发泄出来。

    哭了许久，伊曼纽尔又累又难过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