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心
浑浊的魔气在四周交错，快如闪电、利如刀锋。 它们不时划破护心鳞那冰蓝色的结界，在叶冰裳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新的伤口。 叶冰裳刚从那饿虎争食的地狱中逃脱出来，不仅遍体鳞伤，经脉还因为过分使用灵力而几近碎裂，因此，在被这裂缝中的魔气击中时，她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站着的身形。 实在是太疼了。 她体内撕裂的经脉和丹田像是被小刀一刀一刀地割开，又被针线一针一线地缝上，而她肌肤上那些浊烬因为沾上了仙人的血而“活”了过来，欢呼雀跃地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里面钻。如此内外夹击、永不停歇，疼得叶冰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知道多少次。 叶冰裳喘息着望向那裂缝入口的光亮。 现在没有妖魔丢下来，她能坚持到出去，一定能…… 可惜不只是疼痛，叶冰裳的灵力和体力也被彻底消耗。她早已疲惫不堪，双眼一次一次无法控制地合拢又费劲地睁开，意识也断断续续，似乎下一刻便要陷入永恒的沉睡。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暖光包裹了她的身体。虚空中的魔气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叶冰裳所有的痛苦与乏力在这道暖光的照拂下变得举重若轻，她逐渐恢复神智，惊讶而疑惑地朝暖光尽头看去。 她看到了脸上带着平和笑容的稷泽神君。 叶冰裳不知道面前的人是稷泽还是谛冕，她的眼神只是变得有些警惕，并没有开口说话。 “叶冰裳。” 面前的稷泽微微颔首，喊出了她的名字。 叶冰裳环顾四周，才发现她身处的裂缝变得十分安静，所有的魔气都保持着静止，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你是稷泽神君？”叶冰裳试探地问道。 稷泽微微笑道：“我是。” “我知晓，因为谛冕的缘故，你不敢确认现在的我是谁。”稷泽开口便戳破了叶冰裳的内心所想，“而你也并未真的与我认识过，所以更加无从判别。” “但无论你以为我是稷泽还是谛冕，你先都可以听一听我接下来的这番话。” 叶冰裳紧紧地盯着他，问道：“你想要说什么？”她仍没有放下警戒心。 稷泽道：“我曾告诉你，想办法去找我遗留下的神器，你做得好，现在你已经拿到了过去镜。” 叶冰裳心头一跳：“可那是在冥夜的幻境之中……”稷泽怎么会知道幻境里的稷泽跟她说了什么。 “此事便与我有关了。”稷泽轻轻一笑。“我拥有时间之力，虽未能修成真神，却在封印荒渊后蒙受天恩，真正地与‘时间’融为了一体。” 叶冰裳面上露出微微的疑惑：“融为一体？” 稷泽颔首，又继续说道：“时间并不是一条长河，而是四通八达的水域。” 他伸出了手，在两人之间画出了一条蜿蜒的“金河”，金河上生出的脉络粗细不一、横织竖交，他们朝着不同方向而去，像是织出了一张网。 “我归于时间，便存在于每一个时间存在的地方。就像在你经历的时间中，荒渊里的那个稷泽已经陨落了，可这件事也不会影响我的存在。”稷泽收拢这副“画”，继续对叶冰裳说道：“换言之，我存在于你知道的过去和未来，也存在于你不知道的过去和未来。” 叶冰裳错愕：“什么……？” 稷泽微笑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转而提起了正事，“我此番现身，正是为了过去镜而来。过去镜经由他人之手到了你的手上，也已经择你为主，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将它与未来镜一同炼化为已用。” 他的话语简明，包含的意思却十分复杂，叶冰裳如坠云里雾里，却已经信了面前这位神君真的是稷泽。 “稷泽神君，我要如何炼化它？而且，我并未找到未来镜。” 稷泽又是一笑，他摇了摇头，指着叶冰裳面前那片散发着莹莹光泽的护心鳞说道：“有人早就替你找好了。” 叶冰裳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冥夜他……” 原来护心鳞能看到未来，是因为里面本就被冥夜藏入了未来镜……叶冰裳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麻木的疼痛从胸口处隐隐传到指尖，让她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嗯。” 稷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我来，就是为了帮你炼化它们。”过去镜、未来镜本就是稷泽所化，由他来教叶冰裳炼化，再适合不过。 “只不过，这两件神器就此融入你的神魂，必将使你这具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仙身彻底湮灭。”稷泽又说道。 叶冰裳回过神来，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那该如何是好？” 稷泽道：“换身。” “你曾在冥夜的幻境中轮回万载，历劫千回，真身不知几何，因此，你只需要摆脱这具锦鲤仙身，化作他身即可。” 稷泽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却叫叶冰裳大惊失色，她失声：“什么真身？幻境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话虽这么说，叶冰裳却也怀疑起了自己之前忽然化作锦鲤的缘由来。 原本她以为这是冥夜为了她顺利修炼、顺利吸收神力而安排的，可现在照稷泽的说法看来，她之所以能够化作锦鲤，是因为她曾经在幻境中…… 已经靠不同的身躯成过仙、甚至成过神了。 稷泽轻叹了一口气：“叶冰裳，不必惊慌，这一切都是女娲娘娘的安排。” “我们这个世界，时空、命运、气数皆被偷天换日、满怀祸心之徒搅乱，无论怎么做，最终都只能走向歪曲和毁灭，而这一切的症结都在你的身上。女娲娘娘便教我们以幻境为小世界，以神力为天道，让你避开他人耳目，踏入修行之门。” 女娲娘娘…… 叶冰裳想起了幻境中那个温柔而强大的神祇，想起了她的谆谆善有和苦心教导。 而稷泽还在继续叙述：“你得到了所有的神力，你的神魂更是经历了千万次的锤炼，如此，在出了幻境之后，你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羽化升仙。而你要做的，也就只是不断地修行，不断抛弃那些无法承担神力的躯壳。” 闻言，叶冰裳陷入了深思。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来，问稷泽道：“……那些神力都是冥夜的神力吗？” “不止。”稷泽摇了摇头，“冥夜曾走遍四洲三界，从所有濒死的神君身上、或遗留了神力之地收集神力，因而那些神力应当称为这世间仅剩的神力。” 冥夜……走遍了四洲三界？ 叶冰裳抿了抿唇，压抑汹涌的泪意，道：“神君，我明白了。” 稷泽满意地看着她，道：“叶冰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当明白自己的职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一路上的磨砺和痛苦都为了你能够承担起这份重担。” 叶冰裳摇了摇头，泪水仍旧盈眶：“神君，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稷泽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已经走在了这条道路上，不必问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下一步应当去取的神器是空间神器。” 叶冰裳似懂非懂地望着稷泽：“空间神器？是否跟初凰有关？” 稷泽颔首，而后他大手一挥，道：“让我教你如何炼化过去镜与未来镜。” 一时间，神光四溅，叶冰裳轻盈地飞起。 一红一蓝的两边镜子分别从她的身体和护心鳞中飞了过来，在白衣神君的金光和咒令之下交缠、变形，最后化作潺潺流水般的灵光，从叶冰裳的紫府融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神器炼化，炼化之法也刻在了叶冰裳的心底。 “去吧。” 稷泽最后挥了挥衣袖，“转告怜华，我很欣慰他因为拿到了过去镜而忆起了我，也很欣慰他愿意来寻我。”没白抽这孩子。 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护住叶冰裳的护心鳞也重新亮起了结界。 叶冰裳被他的神光挥出了裂缝，隐隐还听到了一句话。 “叶冰裳，一切都在改变。不要依赖法器，也不要信任别人的告知，要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去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 “心……” 在荆兰安怀中沉睡着的小兔子张了张嘴，唇边的胡须也跟着抖了抖。 “好可爱的小兔子。”莹心放下杯盏，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触小兔子的额头，又忍不住环顾左右，“哪里来的？” 夷月族有能与鸟兽沟通的能力，其中能力出众者还能拥有自己的本命之兽——就像蝴蝶之于月阮阮，夜莺之于廿白羽，乌鸦之于澹台烬——而其他能力稍弱的夷月族人即便不精通与鸟兽沟通，也大都对鸟兽有着天然的善意。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只余下一团锦被的床榻，问道：“那姑娘人呢？” 荆兰安紧锁着眉头，她正要开口说什么，便见一月影卫掀开了门帘，着急地说道：“兰安姑姑，莹心姑姑，快去看看吧，陛下又晕倒了！” “什么？！” 两人大惊失色。 荆兰安不敢让小兔子独自留在帐内，心一横便将她带上了，两人急匆匆赶往了澹台烬所在的帐篷。 帐篷内，澹台烬像是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乍一看倒像只是睡着了。 若不是他苍白的唇色，别人很难知道他此前经历了多么难熬的痛苦， 澹台烬的床榻一旁站着廿白羽、叶清宇等人，萧凛站在另一边，他的身前坐着正在为澹台烬把脉的庞宜之。 庞宜之面上一片严肃，继而又收回了手。 荆兰安将小兔子交给了莹心，上前问道：“庞道长，我们陛下如何？” 庞宜之思忖片刻道：“澹台陛下好似中了一种上古时某妖道改良过的术法，名曰洗魂咒。” “洗魂咒是什么？”萧凛问道。 而荆兰安等人知道那是什么，没有插话。 庞宜之解释道：“原本的洗魂咒只会让人忘了某个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事情，但经由此妖道修改过的洗魂咒不仅会让人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还会让人在试图回忆的时候痛不欲生。” 萧凛回忆起了他们从荒渊出来后，澹台烬两次发作洗魂咒的场景，顺便明白了澹台烬那下咒者让忘记的人便是叶冰裳。 只是不知道澹台烬忘了哪一个叶冰裳，萧凛脑海中莫名划过这个念头，不过稍纵即逝。 他说道：“原来如此，那此咒如何解呢？” “解不了。”荆兰安说道：“此咒并无解法。” 其他人早知道这件事，并未如何惊讶，只有萧凛问庞宜之：“小师叔，这是真的吗？” 庞宜之道：“是真的，也不全是真的。全下无不解之咒，洗魂咒没有解法，是因为它依赖于下咒者的功力与受咒者的意志。若是下咒者法力低微而受咒者意志坚强，那么或许此咒很快就会自行解除；可若是下咒者法力高强而受咒者意志薄弱，或许受咒者穷其一生也无法想起自己遗忘的人和事来。” 众人听着，面上露出不同的神色来，这时，他们又听见庞宜之说道：“想来澹台陛下是意志极为坚强之人，他身上的洗魂咒其实已经解了。” “什么？”众人皆是惊讶。 而荆兰安又上前一步，道：“麻烦庞道长让我看看。” 于是，庞宜之起身退至萧凛身旁。 荆兰安探查了澹台烬的脉搏和内息，发现那萦绕在紫府的灵咒的确已经消失得无踪无迹，她转过头来，对其他人说道：“的确已经解了。” 廿白羽、叶清宇等人的面上都露出喜色：“太好了！” 莹心更是激动地说道：“这下陛下就不会再痛了。” “嗯。” 在众人喜悦情绪的感染下，荆兰安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随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莹心怀中的小兔子身上。 不知道叶姑娘醒来后知道陛下的咒已经解了，又会如何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得莹心雀跃地说了一句：“陛下醒了！” 荆兰安欣喜地转过头，瞧见床上的澹台烬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说道：“陛下，你醒了。” 澹台烬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兰安姑姑。”他剑眉微蹙起，双目黑如点漆，仿佛一眼便能穿透人心。 而后他又扫过兰安身后那些人。 “陛下。” “陛下。” 廿白羽与叶清宇微微俯首行礼，而萧凛和庞宜之只是略点了点头：“澹台陛下。” 澹台烬却没有回应。 他坐起身来，墨发披散却全然不顾，只是望向了眼眶中有盈盈泪光的莹心，说道：“莹心姑姑。” “将她给我。” 澹台烬向着莹心怀中的小兔子伸出了双手。 帐篷内一片静谧。 澹台烬开口说了那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莹心怀中那只小兔子上，莹心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僵硬着手臂，托着熟睡的小兔子，就快要放到澹台烬的手中。 荆兰安紧张的视线在澹台烬和小兔子指间来回打转：“陛……” “兰安姑姑莫怕。” 澹台烬轻描淡写地打断了荆兰安的话。 随后，他接住了小兔子温热的身体，轻轻抚过她毛茸茸的额头和柔软的耳朵。感受着她微弱却在起伏的呼吸，澹台烬一直以来哪怕失去记忆也莫名揪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 见他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知晓一切的荆兰安也就放心了，她说道：“陛下，她现在还虚弱着。” “嗯。” 澹台烬颔首，又问道：“她有说什么？” 荆兰安回道：“她说……这是她的原形之一，让我们不必惊慌。” 庞宜之、萧凛、廿白羽等人不知道为何又出现了个小兔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唯有澹台烬说道：“我明白了。” 没有洗魂咒的阻碍，澹台烬的回忆终于完满。 他缓缓地抚着她小小的身子，回想起了幻境中发生的一切，还有后来她快速修炼出的灵力和成仙时的模样。应当是冥夜做了什么，让她在幻境中度的劫都成了真，如此，她之前才能从荒渊里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澹台烬竟忍不住心中发苦。 她本就更偏爱冥夜，而他还犯了错，如此一来，她恐怕只会更讨厌他。 此时，莹心好奇地问道：“陛下……这只小兔子到底从何而来？” 澹台烬收拢思绪，他抬起眸子看到了面前几人的眼中皆有好奇和探究，尤其是萧凛和庞宜之。思忖片刻，澹台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便是叶姑娘。” “是孤的爱侣，也是同庞道长二人一起去荒渊的叶冰裳。” 此话一出，在场无一不惊讶。 “叶姑娘……不是锦鲤妖么？”廿白羽纳闷地问道。 庞宜之也皱紧了眉头：“是啊，我还是看着叶姑娘渡过了雷劫，她分明就是以锦鲤之身渡的劫，怎么又会变成兔子呢？”便是投胎也没这么快啊。 廿白羽道：“是啊，我和几个月影卫也看到了，就在陛下去先盛宫那个夜晚。” 听到这句话，庞宜之有些担忧地看了萧凛一眼，却发现他并未因此动容，看来萧凛是真的放下了前尘往事了。 澹台烬回道：“这便是她的秘法了。” “好了，如今孤与叶姑娘都没事了，诸位还是先下去休息，随后我们再商议荒园之事。” “是，陛下。” 廿白羽、叶清宇、荆兰安等人齐声告退，萧凛和庞宜之也不便多留。 只是庞宜之不得不还有些担心，于是他离开前对澹台烬说道：“澹台陛下，你不会对……叶姑娘做什么吧？” 澹台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萧凛从头到尾看得分明，他明白澹台烬爱这个“叶冰裳”到了极致，绝不会危害到她的性命，让她难受。 于是萧凛拉了拉庞宜之的胳膊，道：“小师叔，没事，我们先离开吧。” “欸，好吧。” 庞宜之只好跟着萧凛走了。 走出帐篷，庞宜之看到不远处的荆兰安等人，忙不迭又跑了上去，好奇地问道：“兰安姑姑，你知道给你们陛下施咒者是何人？” 小兔子就是叶冰裳的事都被澹台烬大白于众人，荆兰安也没有好遮掩的，直接回答道：“便是叶姑娘。不过是我们陛下先做了一件错事。” 廿白羽和叶清宇皆是不解：“错事？” “感情的事，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荆兰安微微一笑，随即带着莹心离去。 庞宜之感叹了一句：“还真是孽缘啊，不管是锦鲤还是兔子，都逃不开的孽缘啊。” 提及感情，一旁的叶清宇神色黯淡，他想起了毫不犹豫离开的翩然。 澹台烬处理妖军之事时，并不是一刀切断，要将所有的妖兵都投入荒渊，而是给了所有跟随他的妖魔一个选择——这些妖魔中就包括翩然。 要么发心魔誓，发誓自己绝不主动伤害无辜百姓；要么，就滚去荒渊，万世不得复出。 翩然选择了前者，发过心魔誓后，她便离开了景盛国。 叶清宇知道她是去寻自己的机缘了，但自己在她心中没什么分量可言这件事也着实伤了他的心。 “我先走了。”越想越神伤，叶清宇对几人告辞离开。 廿白羽也拱手道：“诸位，我也回去了。” “再会。” 庞宜之道。 于是这二人一人回到了澹台烬的帐篷外候命，一人离开前往校场的方向，此地便只余下了庞宜之和萧凛。 “我们也走吧。”庞宜之回过头，却发现萧凛一脸深思，“怎么了？” 萧凛说道：“小师叔，我在想那位叶姑娘是不是就是冰裳。” “她就是叶冰裳啊，澹台烬不是说了么？”庞宜之不解。 萧凛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叶啸长女，叶冰裳。” “什么？” 庞宜之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可、可她性子与叶家长女完全不同……” “性子一事，我也有疑惑。”萧凛目光深邃，“或许是我们从前从未认识过真正的冰裳。” 庞宜之着急得差点原地打转，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她还知道万年之前的事情，还认得稷泽神君……” 萧凛想了想，说道：“小师叔，我也知道万年前的事情，因为——” “我和冰裳、黎苏苏、澹台烬都曾经进入了那万年蛟龙的般若浮生之中。” 庞宜之想起了这一茬，猛地拍了拍手：“哎哟——！这、这、这……”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兜兜转转，倒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