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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71节

    他们的形状,完颜宗尹很熟悉。当时为了杀鸡儆猴,他们将送入金兵营寨,敢反抗的几个大宋小娘子。串在铁棍上,立在营帐前,任其血流而亡。

    赵寰,赵寰!

    完颜宗尹看向前方,惊惧得直簌簌发抖。密密麻麻,冰冷的弓箭对准了他们。

    赵寰面无表情,骑在马上望着他:“完颜宗尹,这几人,是送给完颜宗弼的大礼之一,你也是礼物。”

    完颜宗尹一时没能理会赵寰话里的意思,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面对着平静,却令人胆颤心惊的赵寰,他发现嗓子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寰朝后面的虞允文与赵璎珞打招呼,愉快地道:“十九娘,你气坏了吧,来,将他们好生拆了,给你出气。”

    赵璎珞嗷地一声,对何月娘笑道:“走,他们惹你哭了,要他们拿血来还你!”

    虞允文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翻白眼不耐烦的寒寂,朝着他颔首,目光很快掠向了面带笑意,却入杀神般的赵寰。

    这一仗大胜,还没费多少力气。

    虞允文真正体会到了,与赵寰做事的痛快。她在后面调粮草辎重,他好似靠着坚强的后盾,放心将后背交了出去。

    她不负他所信任,源源不断给他送来军饷,完全由他决定何时攻营。

    她,才是这一战的真正统帅。

    完颜宗弼与赵构都收到了赵寰的大礼。

    完颜宗弼收到了兵败的消息,加上完颜宗尹的头颅,以及串在木棍上的几个金国权贵,一坛子不明物。

    坛子里散发出说不出的气味,完颜宗弼警惕打量了半晌,忽地一下推开了坛子。

    完颜宗弼作为男人,霎时全身汗津津,下面又泡在了冰窟里,萎了。

    赵寰的大礼,由商队护送到了南边,在早朝时,趁乱送到了宫门前。

    秦桧见宫门口闹哄哄,上前沉着脸怒斥道:“为何围成了一团?”

    其他官员呼啦散开,禁军班值头领惨白着脸,指着箱笼道:“秦相,里面,里面……”

    秦桧顺眼看去,神色大变,忙道:“快扔掉,别让官家知晓了。”

    头领苦笑着道:“信都开拆了,是送给官家的礼,下官已经禀报了上去。”

    赵构的随身内侍姚钟已经走出来,见秦桧在,上前见礼,道:“官家说,既然北地敢如此大胆,就没甚可怕之处,将大礼带到朝堂上去,让众卿一并观赏。”

    跟在姚钟身后的几个内侍已经上前抬了箱笼,秦桧伸手欲拦,又悄然缩了回去。

    若是当面忤逆,赵构不是心胸开朗之人,定会记着这个仇。

    内侍将箱笼带了进去,赵构高坐在上,眼神扫过底下的朝臣,道:“北地与金人又打了一仗,他们只怕是来炫耀了。既然他们送了来,朕岂能不接受他们这份好意。姚钟,打开吧。”

    姚钟领命,上前小心翼翼上前,掀开箱笼盖,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

    赵构也闻到了,抬袖蒙住鼻子,强装镇定问道:“里面是何物?”

    姚钟屏住呼吸,瓮声瓮气答道:“回官家,里面是埋在石灰里的头颅,上面写了名字,叫李成与刘麟。”

    赵构听到是两个叛徒,抚掌笑道:“好,他们总算是糟了天谴!”

    朝臣都陪笑,忘记了臭味,跟着叫好。

    赵构抬手指过去,问:“那坛子里又是何物?”

    姚钟打开了坛子,他对里面的东西太过熟悉,瞠目结舌,嘴里直泛苦。

    赵构脸微沉,质问道:“里面究竟是何物?”

    姚钟苦着脸,捏着手指取出旁边的信,道:“官家,里面......,里面是那活儿!这里,还有封信。”

    赵构也吓住了,壮着胆子道:“将信打开看看!”

    姚钟拆开信一看,手抖起来,脸上肥rou直颤抖。

    赵构见姚钟快晕过去,大感不妙,吩咐秦桧:“将信取来!”

    秦桧应是,从姚钟手上取了信,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敢多看,将信送到了赵构面前。

    赵构看完信,许久都没动,眼睛发直。

    写着《大宋朝报》的纸,飘到地上。官员们眼尖,看到报上赫然刊载着休书:“赵九郎赵构,你如今变成了金贼的走狗。本娘子姜醉眉,与走狗一刀两断……”

    在休书旁边,附着一张小笺,上面是端正又不失风骨的几行字:“你们全身都软,就剩下嘴皮子硬。若我听到你们任何一句对于女人的诋毁,流言,敢使用下三滥的招数,朝女人身上泼脏水。坛子里面,是完颜宗尹以及金贼的那物,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朝臣们站不住了,神色各异。以前的善辩之才,这时全不见了,无人敢吱声。

    赵构砰地一下,瘫倒在了龙椅中。

    第68章

    御医替赵构诊过脉, 开了安神汤。立秋之后,太阳仍在发挥着余威,殿内空气闷热, 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幸好窗棂支了起来, 早开的金桂香气侵入, 冲淡了些腻得化不开的沉重。

    赵构靠在罗汉塌上,腿上搭着薄锦被。一言不发凝望着某处,惨白中泛青的脸, 阴霾密布。

    主辱臣死, 近身大臣秦桧,范宗尹,赵鼎等躬身肃立在旁,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无一人吭声。

    赵构一把掀开薄锦被,白胖的脸涨得通红, 嘶哑着道:“朕念着手足同胞之情, 并未对她多加责备。谁曾想,纵容得她愈发张狂!”

    秦桧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官家所言极是, 各地叛军四起,恐是有样学样。潭州荆湖东路叛乱不断, 使得朝廷赋税收取困难, 百姓民不聊生。此种风气一定不能开, 必须得遏止住。”

    平时秦桧极会察言观色,深得赵构的心, 见他主动站出来应和,对他更满意了几分, 问道:“秦相可有好办法?”

    秦相看向殿内其他人,恭敬地道:“臣资历尚浅,恐有些想法不太成熟,且想先听听范相,赵相的主意。”

    范忠尹掀起眼皮瞄了眼秦桧,暗自恼怒不已,好一个jian诈的小人!

    如今的世道时局,屋内众人谁都看得清楚明白,却都在装傻,不肯出头。

    出头之人,贬的贬,打压的被打压。朝堂上闹哄哄,文官武将皆打着小算盘,忙着争名夺利。

    秦桧位列丞相之后,赵构对其言听计从。他拉帮结派,党同伐异,自己与赵鼎都遭到其排挤。

    范宗尹心灰意冷,已经请辞过,赵构却驳斥了回来。

    既然秦桧问了,范宗尹也不客气了,径直道:“臣以为,既然柔福帝姬兵马强壮,金人在其手上屡次吃亏,不若与其联手抗金。”

    赵鼎忧心忡忡道:“官家,金人狼子野心,毁我大宋江山,杀我大宋子民,北地大半落入其手。臣同意范相的建言,不若此时与柔福帝姬联手,挥师北上,夺回大宋失地。”

    秦桧袖着手,耷拉着眼皮,眼中得意闪过,差点没暗中笑出声。

    果真,赵构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冷冷道:“且不提先前二十一娘刚送来了下马威,羞辱朕至此!朕的脸面没了,你们如何能得了好!与妇人联手,亏得你们能说得出口!”

    范忠尹垂首不吭声,赵鼎急切地道:“官家,二十一娘终是姓赵,且她落入金人之手,心里有怨气,送官家的礼,不过是想出口怨气罢了。朝廷出兵北上,就算是打了败仗,大不了,再重新退回南边罢了。待到金国深受重创,朝廷亦能腾出手平复内乱。”

    赵构神色冰冷,道:“赵相可还记得,大宋曾与金人联手攻打辽国,最后金国翻脸无情,反过头来再攻打大宋。不过区区数年,赵相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赵鼎见赵构将赵寰与金国混为一谈,只感到荒诞又无力,恳切地道:“官家,抗金乃是抵御外侮。待这一战之后,柔福帝姬若是不归顺,就是叛贼,为天下世人所不耻。”

    秦桧见赵构的脸已经由黑转灰,不紧不慢问道:“若照着赵相所言,朝廷出兵北上,待打败金国之后,柔福帝姬继续怀着狼子野心,打算拥兵自立。赵相觉着到时候,可有谁能与柔福帝姬一战?”

    赵鼎岂能不知秦桧的想法,他只顺着赵构的意,一心求和,弃大好的时机于不顾。

    此等jian佞小人,赵鼎很是不齿,讥讽地道:“大宋人才济济,如岳都统,韩少保等人,无不战功赫赫,何愁没人出战!”

    秦桧寸步不让,咦了一声,道:“按照赵相所言,岳都统韩少保能征善战,何不派他们直接领兵北上灭金。为何要与柔福帝姬联手,助长其气焰?”

    赵鼎明白过来,秦桧打话语机锋,故意引人入彀。赵构坚决不肯抗金,对他来说,当下最大的敌人乃是赵寰。

    《大宋朝报》一经面世,姜醉眉公然休了他,此等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

    赵构一下大哭起来:“朕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即便如此,依旧念着二十一娘是朕的亲手足,未曾将其逐出族谱。朕深感惭愧,割卵之辱,辱的是在座诸位大臣,辱的是天底下所有男儿啊!”

    范宗尹与赵鼎他们面面相觑,看到有人动容,颇为愤慨陪着一起哭,有人低头不语,皆苦涩不已。

    赵寰此举用意在针对赵构,针对一心求和,还对她们品头论足嚼舌根的人。她麾下亦有男儿,哪能蠢到得罪天底下所有男人。

    赵构这一哭,将他的没脸,变成了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没脸。

    看来,赵构铁定了心思,要与赵寰对立到底了。

    赵构哭,秦桧陪哭,有臣子边哭边劝:“官家,你莫要伤心过度,得保重龙体啊!”

    屋内乱哄哄,好一阵扰攘。赵构好不容易哭完,有气无力靠在那里。

    姚钟领着内侍宫女打了水进屋伺候他洗簌,众人忙见礼告退。

    赵构抬手让他们先行退下,单独留下了秦桧,阴森森道:“范忠尹与赵鼎太可恶,只怕是恨不得想要投靠北地了!范忠尹既然要请辞,就顺了他的意,让他去做份闲差使吧。赵鼎贬谪到地方去,看他有何本事,能做出一番政绩来,我倒高看他一眼。”

    秦桧心里暗喜,忙应了是,思索着道:“官家,北地实乃心腹大患。若柔福帝姬先行夺取陕西六路,陕西六路与西夏接壤,以西夏的实力,恐得向其称臣。到那时,金人倒不足为惧了,柔福帝姬的势力,比之前辽国还要强大,与官家真正隔江而治啊。一旦柔福帝姬贪得更无厌些,先行联合西夏灭金,北地的疆域,尽落入其手。官家,不是臣小题大做,一旦如此,南边才真正危矣!”

    赵构一听,顿时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眉头紧皱。

    在心底深处,赵构藏着隐秘而不可宣的得意。他的皇位,得来纯属老天有眼,是上苍保佑。

    谁能料到,大宋一夕间国破,连着太上皇与皇帝,所有的皇子都落入敌军之手。

    偏偏只有他在外,避过了灾祸。

    若不是天命所归,否则,赵佶几十个皇子,这个皇位,如何都落不到他的头上。

    既然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赵构岂能再拱手让出去,一丁点的险,都绝不能冒。

    赵寰姓赵,同为皇室子孙。虽说身为女人,但在赵构看来,她的威胁,远胜于其他的皇室男子。

    金兵既然被赵寰挡住,赵构正求之不得。哭一场,是要表明他的态度。读书人都是男人,朝堂百官亦都是男人。

    姜醉眉的休书,不只是羞辱了他,更羞辱了朝堂上有妻妾的官员,天底下同样身为男儿身的读书人。

    以后赵寰想要成事,男人先得先用口水淹死她。

    赵构阴恻恻地道:“既然岳飞北上过,与二十一娘熟悉,就调他去镇守陕西六路。我到要看看,他是否真忠心。同时,修书给西夏,重开榷场。他们要的好处,都答应他们,先稳住西夏,不能与其结盟。”

    秦桧马上高声道:“官家高明!”直截了当拍了赵构马屁,见他面露得色,紧跟着道:“臣还有个想法,官家姑且一听。西夏不足为惧,不若与金联手,两面夹击,趁机收复北地!”

    赵构神色微动,陷入了沉思。

    金人野心不可小觑,要是失去赵寰的这道阻挡,他们再次攻入江南。赵构思及被金兵追杀,到处逃窜的狼狈艰辛,就心有余悸。

    赵寰既然一心抗金,完颜宗弼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到时再坐收渔人之利亦不迟。

    左思右想之后,赵构道:“且先不急。”

    秦桧见赵构心意已决,不敢再多劝,见礼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