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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无情的母亲14

    

浪荡无情的母亲14



    一回生二回熟,郁小小轻车熟路地买了叮当猫回家,是一个叮当猫的镇纸。想到昨天是除夕,自己还答应郁楠楠一起睡,她有些心虚,又有些烦,额外挑了个书签。

    郁小小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差点撞到东西。一低头却是郁楠楠,垫子在卧室门口放着,城堡换了个样式,郁小小笑一笑,有些局促,“乐高是不是不够了?mama带你去买乐高好不好?”

    郁楠楠睁着一双眼,眼睛红彤彤的,很委屈的样子。额上还抹着黄色的色粉,脸颊涂着高原红,在泪水的冲刷下显出乱七八糟的色块来。

    郁小小掏出叮当猫,在郁楠楠眼前晃了晃,她半蹲下身,有些讨好地笑,“叮当猫哦~”

    郁楠楠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来,他一挥手把叮当猫打在了地上,力气一点没收敛,郁小小手上显出红痕。

    叮当猫掉落在地上,镇纸很有分量,当当砸在地上,滚落出去。郁小小直起身,烦躁带着不识好歹的厌烦,她冷着脸,盯着郁楠楠。

    郁楠楠的眼里迅速泛起泪水来,汪在眼睛中,他有些害怕,捏着衣角,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迅速消下去,“mama,mama,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我,我很喜欢叮当猫的,真的。”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灰尘,呼呼吹气,他双手捧着叮当猫,蓝色的叮当猫小巧可爱,他讨好地笑,“mama,你看。”

    看着他这样,郁小小心中的烦躁更加高涨,她冷着脸放下包,进向卧室。看着挡在门前的城堡,她一脚踢开,任由它散落跌倒,她径直从垫子上踩过。

    砰——卧室门关上了。

    郁楠楠捧着叮当猫,手足无措,我,我刚刚怎么了?我怎么能朝mama生气呢?他习惯性地找着借口,是我不懂事,mama还给我买了叮当猫,我怎么能发脾气呢?郁楠楠把门带上,他看着手里的叮当猫,委屈不可抑止地漫上来,mama,mama,我不喜欢叮当猫啊,mama,mama,我宁可你昨天来陪我。

    我准备了好久的新年礼物。

    mama,你答应我一起睡的……

    mama,mama,楠楠,楠楠好爱你啊。

    对不起,mama,楠楠不该冲你发脾气,楠楠真的不知道怎么了。

    楠楠怎么了啊?

    他抬起头,面色茫然,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落在叮当猫的蓝色耳朵上,顺着往下滑。接着,两滴,三滴,更多的泪水砸落。郁楠楠噙着泪,却止不住下落的速度,mama,mama,我,我……

    郁小小洗完澡,躺倒在床上,她侧着头,闻到清新的柑橘味,她深深埋下去,是阳光和柑橘的暖烘烘的味道。郁楠楠换过床单了,她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她很烦。

    衣柜,桌子,鞋,郁小小躺在床上,视线扫过整个房间。她不喜欢做家务,郁妈在的时候是郁妈做,郁妈不在了呢?

    是郁楠楠。

    床单是郁楠楠换的,衣服是郁楠楠洗的,鞋是郁楠楠刷的,房间是郁楠楠打扫的。除了上学,郁楠楠回到家的时间不是在做饭就是在打扫卫生,他俨然承包了郁小小身边的所有家务。

    有个懂事的孩子,郁小小该高兴的。然而她很烦躁,非常烦躁。她习惯性地埋进被子,却闻到一样的柑橘味,郁楠楠把被套也换了。她起身,坐到凳子上,桌子上一尘不染,郁楠楠擦过桌子了。她到小阳台去,阳台上绿萝茂盛,闪着光,这几盆绿萝也是郁楠楠浇的水。

    啊啊啊啊啊!怎么到处都是郁楠楠!我这么懒的吗!

    郁小小很烦躁,郁楠楠越懂事,郁小小越烦躁。她有一点理解原主为什么要打压郁楠楠了。郁楠楠越好,越优秀,衬得她这个母亲越不称职。可是如果郁楠楠颓废,懊丧,阴郁呢?大家只会说,她mama这样对他也是理所当然,活该他得到这样的对待。

    郁楠楠越差,原主越开心,心情越舒畅,郁小小心里那股莫名奇妙时不时冒出来的愧疚感也会越少,她也会不那么烦躁。郁小小摸摸头,头发已经到半长发了,正落在脖颈。所有的举动都是有根由在的。她这么想着,心里的烦躁却一点也没有下去。

    新年很快就过了,郁小小建议张云去学生物,人是一切的根源,在人类的社会中,有一样东西永远也不会被忽视,那就是身体。

    “张云,性和命是可以从根源上分开的。你自己可以想一想,到底要从什么方向去做。”

    然而他落下的功课太多,这些天都在补课,还有六个月他这一届就要高考。张云就算再聪明也没法全部补上,更何况并不是一方面有天赋另一方面也会有,张云算不上全才。

    “啊啊啊!”张云苦着脸,“姐,我一定要学物理吗?我能不能不学啊。”

    “不能。”郁小小冷着脸,她刚刚发现这具身体对于物理的天赋也是零。cao蛋的,明明第一个世界她物理学得最好,看一遍题就会了,文科才是弱项。结果这个世界,物理物理不会,英语英语不会,啥啥都不会,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幸亏这个世界不用考大学,学渣的世界真绝望啊。

    “张云,你要是想上那所学校,必须学好物理,还有数学。”十几本书扳到面前,张云都想放弃算了,他算是理解姐为什么说杀人是捷径了,动这种脑子,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游徜在知识的海洋,越到后来越欢喜。我相信你,张云!”郁小小手拍在肩上,认真地点点头。

    “呵呵,我不相信我自己。”张云这么说着,到底咬着笔杆去做题了。

    在张云进入到生命新的领域,在DNARNA还有剪切技术摩擦电磁抛物线排列里徜徉的时候,郁小小遇到了新的难题。

    “大哥,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快两年了咱们能不能各自投奔新生活啊!”郁小小跺着脚往前走,身后跟着着急忙慌解释的程言。

    一段时间不见,程言又长高了,如今站在郁小小面前,她得昂起头同他说话。郁小小真没想到她都已经把程言忘到脑后跟儿去了的时候,程言又突然站在她面前!

    “小小姐,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没办法。”程言一边说一边在后面追,郁小小越走越快,最好撒开膀子跑起来,她绕过大树绕过大楼跑得呼哧呼哧,身后程言紧追不舍,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了,大腿酸得要命,她扶着大腿弯着腰喘气,“你,你遛我呢是不是?”

    程言站在他面前,一米八九的个子竟然有些委屈,他蹲下身,直视着郁小小。郁小小懒得看他,往一边瞥,他就挪巴过去,郁小小再转,他再挪,郁小小再转,他再挪,挪到最后郁小小烦了,“有意思没有意思没。”

    “小小姐,你是不是嫌我黑了?”他瘪着嘴,有些憨。

    确实有点,郁小小一见他,还以为是谁,她差点撞他怀里去,头也不抬说了让让后,就听到面前的人说小小是我呀。郁小小一抬头被吓了一跳。

    “不是,你这脸,你是去青藏高原了?”郁小小匪夷所思,他的脸泛红粗糙黝黑,一点儿不像是之前的小白脸的样子,不符合郁小小的审美。

    “jiejie,我一回来就来见你了。”程言很委屈,“年前我要回来,结果不知道从哪儿走了风声,说我要急着回来见你,我又被拉到训练场去了。”他拽拽她的衣角,像个被狗贩子掳去千辛万苦回到家被嫌弃的大狗,“我回去敷敷面膜,会养好的。”

    辣眼睛,真的辣眼睛,郁小小不忍直视地扭过头,“不是,这和你脸没关系。”她想到张云,随口扯一句,“我交新男友了。”她直起身,腿还是酸,程言蹲在地上,闻言眼里闪过凶光,“谁?”

    “你别管。”郁小小踢踢腿,“咱俩呢,也没啥关系了。都快两年了,桥归桥路归路了。我挺喜欢我那小男朋友。”郁小小摸摸脑袋,“而且,程言,咱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程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这两年他干嘛去了,养了一身糙,一点儿不像是那个腼腆小公子。见郁小小要走,他直接抱住了她的腿,屁股往前一挪控住了她的脚,“哪里不合适?”

    “方方面面都不合适。”郁小小抽腿,抽抽抽抽不动。她叹口气,“程言,人要学会放下。”

    程言不说话,抱紧她的腿,脑袋靠在大腿上。他一次次逃跑,一次次罚练,如今弄成这样子,jiejie说要跑?想得美。他的头发很久没剪,一长长就卷成卷儿,在那个地方没有烫板,他养了好久的头发又变成了自来卷儿。

    喂喂喂,我那么坚定,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放下啊。就算早猜到在这段感情里自己付出比较多,他也难免感受到一丝酸涩,那丝酸涩混合着jiejie交了新男友的痛苦,变成一股偏执的恨意。

    jiejie的新男友在哪里呢?他摩挲着,闻到一股熟悉的薰衣草香味儿,jiejie还是用的那个牌子的洗衣液吗?他贪婪地闻着,可是为什么jiejie对东西那么长情,对人却那么薄情呢?

    闻着闻着,思念和压抑的占有化作欲念,一粒火星点燃了禁欲两年的身躯,他夹着郁小小的腿,沉浸在她的味道里。

    jiejie,jiejie。

    郁小小很快感觉到不对,她听到程言粗重的呼吸,腿边有什么东西在摩挲,滚热的硬烫的,棉裤隔绝了她的大部分触感,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程言在做什么,气得脸上泛上一层薄红,“程言!你干什么!”

    “jiejie……”他呢喃出声,完全忘却了在什么地方,他钻进郁小小长长的黑色棉服里,顺着大腿往上舔舐。

    郁小小气得去踹他,完全踹不动,程言如同铁称砣,牢牢将她固定在地上,她急得到处看,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只得弯下身小声警告,“程言,你正常点儿!你给我放开!”

    程言充耳不闻,他隔着棉裤去嗅闻她的气息,整个人从高氧寒冷的平原来到温暖的梦境,他沉醉在郁小小的香味里,什么都不去想。

    TDD,TDD,郁小小真想骂人。她素日很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不代表她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啊!她踹也踹不动,威胁也威胁不动。她气红了眼,“程言,你再不起来,以后别想我见你!”

    程言从温暖的梦境里醒来,他啜泣一声,“jiejie干嘛这么凶啊。”

    等程言从地上爬起来,郁小小看着他,像在看什么怪物,“程言,你这几年是不是做野人去了?”

    面貌变了也就算了,这么社会文明公约和基本做人道理都不知道了?程言耷拉着眼,眼睛依稀还能看出清俊的模样,此时红着,却完全不像以前的小兔子了。

    若说以前那叫引人怜惜,现在就是糙汉子,做出来别扭得很。

    伤眼,真伤眼。郁小小真怕他再来一回,于是耐下心来和他说,“程言,你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状态。你要不要从这个状态脱离出来再说?”

    程言眼睛一亮,“jiejie心疼我?”

    郁小小无话可说。

    终于把程言打发走,郁小小简直脱了两层皮。她生无可恋地拽着程言非得和她交换的棉服,想到自己的棉服可能被用来做什么就浑身不得劲。程言这几年真的跑去独自生存了吗?说是参军也不像啊。

    “快快快,给jiejie洗洗眼。”郁小小扒着张云的脸蛋看了个爽,果然现在这一款才最心水,无辜的狗狗眼,俏皮的小虎牙,啊,躲在jiejie港湾的小狗,郁小小在他脸上姆嘛了两下,一左一右两个口红印,张云轰一声大脑停止转动,刚刚背的物理公式全忘了。

    “啊呀呀。”郁小小揉着他的头发,张云趴在她腿上,手里还拿着书,声音里满是无语,“姐,你咋啦。”

    “我刚遇着我前男友。”郁小小一扬下巴,示意张云去看那件格格不入的大灰棉服,穿上跟个打灰的似的,程言是真的一回来就来见她了。

    “我一年前和他分手。”郁小小摸摸张云的背脊,缓和他的僵硬,“他家里不同意,如今他又跑回来找我。”

    两人一时无话,张云盯着公式,却怎么也背不下去了。“姐,你还喜欢他吗?”

    郁小小摇头,把张云背上衣服里卡的短发捏出来,“不喜欢,但他不愿意放手。”

    “他是哪家的?”张云转过来,面朝着郁小小。

    “程家,应该是体制内的。”郁小小道,“他叫程言。”

    程家……张云搜刮着脑壳里的人际关系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个程家,是C市的市委书记那一家吧?”

    郁小小手一顿,她还真不知道。

    “他有个独子叫程言,考入华清,曾被科学院招揽,立志做乐队离家出走的那个?”张云确认道。

    郁小小迟疑地点点头。

    “那没事。”张云趴回去,“姐你放心好了,连家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张云现在也想通了,连二给了他这么个出身,他用他的东西怎么了?那是该的!虽然他也很想完全脱离,不让脏东西粘到身上去,但是脱离不了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再为这个折磨自己。

    但还是看不进去书,张云索性把书扔一边去,自己跑到床的另一头,卷吧卷吧自闭了。郁小小去捞他,他就滚来滚去,笑得她摁在他身上,去剥他的脸。几层被子下去,张云的脸露出来,满脸的潮红。他一把将郁小小压下去,自己趴在她胸口上,嘟囔道:“物理难死了。姐,你会不会嫌我笨啊。”

    郁小小的手顿住,有些心虚,她现在也看不懂那些题,但她也只是拍拍张云的背,“云啊,咱还是得好好学,物化生三门课,你实在学不会物理,考个及格就行。但不能拉太多分啊。”

    张云一想那些公式脑子都要炸了,他愁眉苦脸,恨不得再跳下去算了。

    “破案都比这简单。”张云嘟囔着,丧气地把脸埋进去,郁小小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去逗他,“怎么,不发宏愿了?”张云看她脸上的笑意,恨得去咬她的鼻子,郁小小哎呦一声,便被一张被子扑来盖住,一起笼进去。黑暗里张云寻住她的嘴,恨恨磨了两下,又万分温情地舔舐去,郁小小勾住他的脖子往下里按,又一翻,摸着他的额头探进口腔里去,两根舌头纠缠在一起,津津的唾液顺着流出来。张云咽了几口,又含她的舌,探舌根去。他闻到淡淡的独属于她的生理气息,那洁癖早飞到天外去,只觉得不够。

    他在她这里,寻到怎么也找不到的安心,如同窝在满世界的棉花里,寻到他的归处。

    “我早和你说,高考之前不要碰不要碰。”郁小小去捏他的鼻子,被张云把住手,轻轻咬了一口。“哎,学习起来才知道,只要不学习,做什么都是有趣的。”郁小小就横他一眼,“怎么,我素日很无趣不成?”

    “可不敢。”张云摇着头,被郁小小一个暴栗打得缩下头去,他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翻着书,嘴巴还红艳得亮晶晶,不像平日里的苍白,“哎,jiejie别招我,本来脑子就笨,再分分神,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郁小小就嗤嗤笑,“人家都是越激励越上进,你这倒不进反退。”张云幽怨地看她一眼,“姐,我到你身边,还记得什么啊,你别总欺负我。”

    然而就算郁小小不说话,她坐在一旁,那似熟透的水蜜桃的散发的诱人气息总是扑鼻,他总控制不住地分神过去。一会儿想这个腕子带帝王绿好看还是玻璃种好看?一会儿想她会不会更喜欢山水摆件?一会儿想若是织锦大披肩披在身上,配上之前刷到的汉服,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张云摇着头,要把这些想法甩出去。他愁眉苦脸,算是知道为什么学习不要谈恋爱,一旦有了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堆到她面前,哪里还有学习的心思?

    郁小小懵逼地看着张云拽着她去首饰店,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往手上比。她无语地看着他,“这东西,五六十万,我带手上,咔一下,全脆了?有意思不?”

    “脆了换新的,”他无所谓道,郁小小翻个白眼,“张云,你是不是觉得带我打扮今儿的物理题就不用做了?你英语单词背了没我就问你?收买我啊?”她把腕子递到张云面前,透光的镯子晃荡,如雪山冰碎,“看着这镯子没,像不像你今儿没写的题?”

    最后张云被郁小小拽着出门,他在后面摆手示意都包起来。郁小小走前边儿,径直拉他到书店,这边一顿点那边一顿点,文学,散文,历史,五三,黄冈,密卷,通通来了一份。张云捂着眼,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他恹恹靠在郁小小身上,看着这一堆结帐的课业,还不死心,“姐,我真觉着满绿的好看,特衬你,那叫什么,煌煌天光,咱再看看其他的吧。”

    郁小小摇头,“我对你要求不高,满绿的镯子我不要,你今儿把温庭筠的词背几首出来。读书百遍,其义自现。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每天抽时间背词句,我等着你给我写词。”

    “我就要这样的礼物。”她拍拍他的胸膛,看着张云耷拉下去的眉眼,笑得开怀。调教小狗是最有趣的,尤其是看着他一步步改变成自己期望中的样子。这种改变(为难)带来的满足感,是十倍的物质也比不上的。

    郁小小早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当然,这是假话,要是她有钱,她把这些东西买个遍。她不接受,一是这样的礼物受下来,程言那边比着样来送房送车乱七八糟送,她靠变卖这些养郁楠楠一辈子都够了,还能让郁楠楠去捡瓶子穷困潦倒?

    二来,她习惯了占上位,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固然她交往的男人不会拿这些来要求她,这样的男人她也不会交。但是郁小小有自己的坚持,她不愿意为这些小物委屈了自己。有固然好,没有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在这些男人身上,索取的是远远比这些更珍贵的东西。

    但是,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吝啬给你东西的。他越爱你,越想给你他能力范围内所有能给予的。抛开资本有限,必须捧出所有才能获得青睐的特殊情况,他给你多少,就代表你在他心里什么地位。

    而郁小小需要的,是随手的暗钉。

    她要的是权力与主导权。

    这些多出的身外之物,影响任务,也没必要。

    郁小小趴在桌上,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道:“你还是请家教吧,自己学慢死了。我看你的天赋也不是自学能学会的。从小学开始补,初中高中,让人根据你的进度调整方案。”

    “多请几个,竞争着来。”

    张云很不乐意,他不愿意把人请到家里来,郁小小就和他说可以在其他房子里学,到时候回来睡觉。张云还不乐意,他嫌麻烦。

    “你是不是不想和人接触?”郁小小一转身坐到他怀里,她拉他的脖子,“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和人接触。”手指碰到喉结,轻轻抚弄,“张云,闭门造车是不可行的。”

    喉结滚动,微凉的痒意如隔靴搔痒,他忍不住低头来吻她,却碰到手心。郁小小把手拿开,挤着他的嘴,嘟成圆形,“张云,这样,刚开始我陪着你,好不好?”她轻轻在嘟起的嘴唇上亲了下,张云眼角耷拉下来,郁闷不甘,“好吧。”

    钞能力是最管用的,在一沓红的招呼下,多位有经验的教师争先上岗。郁小小看着张云带着口罩和兜帽,满心无语。

    刚见人也没这样啊,这是怎么了?这家伙不是挺社牛的么,郁小小现在还记得除夕那天张云要在楼下吹拉弹唱,反而是郁小小顶不住拉着人跑。

    “这么不想学习啊?”她凑近,张云郁闷地在她手心画圈圈,“我现在一想到学习就头疼。”

    “怎么,全副武装?”

    “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他的头枕在郁小小腿上,郁小小坐在桌子上,拿起习题册翻看。这家伙,错得惨不忍睹。

    见郁小小去翻他的册子,张云脸涨得通红,他想起自己30%的正确率,卷子订一块儿就是错题本的垃圾水平,埋在腿中逃避现实。

    郁小小越看越想笑,自己的应试水平居然还高一点儿。可见这家伙是真的没有学习,也是,要是认真学习了,就我国这考试量,他哪儿来的时间去干那些事儿?

    不能笑不能笑,给人留点面子。郁小小忍着忍着,反倒是张云自暴自弃起来,“姐,你想笑就笑吧。”

    郁小小摸摸他的头,没笑,要适当地给予小狗一些安慰,她挠着他的下巴,用短视频上学习的摸狗方式,张云靠在她腿上,居然还挺舒服。

    “哎,那天你真打算在玫瑰花里弹吉他啊。”

    “对啊。”张云无聊,捏起她的手揉。

    “怎么,那天就想让人靠近?”

    “我也不知道,”张云道:“好像在遇见你之前,什么都可以。在遇到你之后,忽然就什么也不想委屈。”

    “我现在变得好娇气。”我好像真实落在了人间,那些可以忍受的忽然不可以忍受,那些当做闲谈的忽然一点不能触碰。

    我在地狱漫步已久,烈焰熊熊,于命运嬉戏。可是有一天,我看到光,然后那些习以为常的疼痛不可忍受。我向你哭,向你闹,向你说火舌燎伤的疼痛。

    我闻到了硫磺气味,看到天蓝鸟绿,瞬间的感官重塑我的认知。

    我因为你,爱上人间。

    郁小小摸着他的下巴,在下巴处摸到一块软rou,她轻轻捏着,“没事儿,大不了留一年级,你慢慢来。”

    “我慢不了。”张云叹气,“要不姐,高考之前别见我了。”

    郁小小看他,他站起身,然后把郁小小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姐,我忍不住想你。要是你不来,我难受。要是你来了,我学不下去,你失望,我更难受。好像怎么都很难受。”

    难受到我忽然后悔,为什么浪费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而是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你面前。

    “姐,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郁小小摸着他的背,安抚这只患得患失的小狗。啊,你糟糕的话,我如今算什么?张云的大笔财物郁小小不肯接,但是那些日常转账郁小小都收了,现在可以说,郁小小的主要资金来源就是张云。虽然是任务,但也事实,emmm,她能说什么啊。

    张云抱着抱着她,忽然一下子站直,他深呼吸,没压下去,便匆匆往洗手间里去。郁小小晃悠着腿,看着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忽然意识到贴在腿上那东西是什么。

    唔,好像真的不能来了。

    “我和你说是不是和我说一声,说话说话说话!”

    郁小小回家的时候,正在路上遇到邻居,他们在前面走,郁小小在后面顺路。那小姑娘气势汹汹,后面跟个瘦高个,低着头拎着袋子,一声不吭。

    王易简直要气死了,到底她没扛过老妈,让这家伙住了进来。长大了升级了,小时候别人面前一句话不说,现在是谁都一句话不说。只是小时候还能让他背个黑锅,现在呢?有啥用!

    “我和你说你去学游泳,你能不能报个班啊?你能不能别在网上学然后跑河里实践啊?那大冬天你不冷吗?人这次给我打电话说别再重复落水了,下次就得给你送精神病院去!”

    王易一想到人家委婉和她说要不送医院检查检查精神状况,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猛得站停,身后的人也猛得站停,“李圆圆,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我成天忙死了忙死了忙死了!不求你帮什么忙,别找事儿行不?”

    那个叫李圆圆的还不说话,郁小小慢悠悠在后面走,装作欣赏风景,实则耳朵竖起来,一个字儿不漏。

    见王易站住,李圆圆也站住,他还是低着头,一只手拎着袋子,里面装着换下来的湿衣服,一只手插着兜,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王易烦死他这个样子了,天天儿的王妈就说她别欺负人家小元。

    呵呵呵呵呵,欺负他?

    王易真的头疼死了。这个李圆圆住进来之后严格执行王妈的作息,十点睡六点起,关键是他自己起不说,他还天天鬼敲门似的叫,睡觉了起床了别吃外卖了,简直像是王妈请回来的帮手!

    “圆圆啊,你心疼心疼jiejie。”王易这么说着,李圆圆倒是看了她一眼。

    “你也要大学毕业了,你也知道呢,现在我这个专业工作不好找,我就学门技术,就别催了啊,行行好,我给你买显卡。”

    李圆圆还是一声不吭。

    王易也心酸啊,她小时候和李圆圆说,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姐,李圆圆那时候乖啊,天天jiejiejiejie地喊,倒是王易一句哥没喊过。直到她和李圆圆去偷苹果,逃跑的时候把李圆圆一个人扔树上,他从树上掉下来,咔吧骨折了伤着脑袋,留了一年级,如今王易毕业一年多了,李圆圆今年才搞毕业论文。

    因为这事儿,王易总心虚,这也就是她还好好和李圆圆说话的原因,就为这个,王妈拾掇了她不下五回,她算是记住了。

    “那个杨秋,不是好人。”王易说了那么多,李圆圆就磕巴出一句话。王易气了个仰倒,合着那些话白说是吗?

    她气得往前走,李圆圆就跟着。郁小小也收回张望的视线,装作看完风景的样子往前走。

    “我就考虑考虑,我没打算——”

    “你心动了。”李圆圆这次倒接得快。

    “我那不是,”王易措辞,眼珠子乱转,“我妈天天催婚,那杨秋条件也挺好的……”

    “他是gay。”

    “人家说了形婚嘛,他要不是gay能看上我?”王易翻了个白眼。

    “现有法律婚内强jian只算离婚冷静期。”李圆圆说完这句话,闭紧嘴巴。

    王易一乐,想挺远,“嘿,你都说了他是gay。”

    李圆圆不发一言,只是用一种很难说的眼神看着王易,和看傻子似的,像是怀疑她的智商。王易看得火起,“你那什么眼神?”

    李圆圆又低下头,闷不吭声,两人进了电梯。郁小小赶忙追上去,王易倒是认识她,挡了下电梯门,三个人在电梯里安安静静,王易时不时瞪李圆圆一眼。

    等到出门,他们俩都没再说一句话,郁小小可惜地回家,开门的时候见隔壁又开始叮叮当当,门大开着。

    这是有人要搬进来了?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在意。

    “mama,今天吃清灼大虾。”听到声音,郁楠楠赶紧跑过来邀功,他背着手,很是骄傲。这道菜是姥姥教的,重了不行轻了不行,重了没鲜味儿,轻了有腥味儿。他要把握好平衡。

    厨艺最需要练习,奈何是什么大户人家啊,哪有糟蹋的,于是郁楠楠只能在脑子里演练再演练,补足理论知识,争取用最少的次数做出最完美的菜肴。

    “是吗?真棒”郁小小抱起郁楠楠,在他左脸亲了一口,她喜欢吃虾,但是很讨厌剥。洗过手之后,郁小小坐到餐桌旁,郁楠楠早把饭菜端到桌上,他给mama看红彤彤的大虾。

    二十多只大虾整整齐齐排在盘子中央,倒上郁妈传给郁楠楠的特调酱汁,鲜香麻辣味儿齐全,这道清灼大虾根据郁家的口味改良过,郁小小摸摸郁楠楠的头,郁楠楠就扬起一个笑容,他从盘子里夹了一只虾,然后戴上手套给郁小小剥虾。郁小小就先就着汤汁吃几口米饭垫垫肚子。

    “mama,吃——”郁小小张开口,把虾仁含进嘴里,果然Q弹鲜嫩,咬下去紧实味美。

    郁楠楠眼巴巴等着郁小小的评价,郁小小就笑着夸他,“好吃!”虽然和那家私房菜还有距离,不过家常菜嘛,而且郁小小也说不出哪里的距离,她只能吃出好赖,吃不出哪里的好赖。

    得到mama的回答,郁楠楠心满意足地继续剥虾,郁小小就先吃几口芙蓉蛋。这次的蛋有些咸,她没说话,只是多扒了几口米饭,她打开消息,是张云发过来的杜甫骑枪图。

    这家伙,上课不好好上,学生几大艺能倒是先发展出来了。郁小小笑出声来,“你也不怕杜爷爷找你。”语音发过去,张云回了个怕怕的猫猫表情包。

    躲进jiejie的怀里去。他这么回。

    嫌弃.jpg,郁小小耸耸肩,又去看了看之前他发过来的冷笑话。

    郁小小在一边乐得噗哧噗哧笑,郁楠楠就在一边剥虾。他张张口,想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mama,老师又表扬我啦,mama,老师要做手抄报,mama,我们最近要开亲子运动会……可是mama会说食不言寝不语。郁楠楠看着她拿着筷子拿着手机,垂下眼,mama只是不想和我说话罢了。

    虾堆成一小碗,他推推郁小小的胳膊,郁小小回过神来。看到冒尖的虾仁,她伸筷子过去,没注意到盘子里已经空了。郁楠楠扒着饭,吃着用虾头炼出来油拌的汁,很鲜。直到下去一小半,郁小小才意识到郁楠楠一口没吃,她停下筷子皱眉,郁楠楠这和谁学的毛病,家里是缺他这口饭吗?怎么每回委屈得和个小可怜似的?

    她把小碗推到郁楠楠跟里,看郁楠楠看过来,忍住不耐烦,夹起一只虾仁,“啊——”送进郁楠楠口中,郁楠楠笑弯眼,郁小小推推小碗,“给你留的,下次给自己分点儿,别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郁楠楠白了脸,他好像又做错事了。郁小小看他这样子,油然而生一股烦躁,“郁楠楠,你别总一副小媳妇样儿,好像我苛待你一样。”

    郁楠楠低头,难受的情绪蔓延全身,翻搅着食物的胃部微微难受。他食不知味地扒着饭。郁小小捂着额头,真觉得这小孩儿没救了。

    吃过饭,郁小小径直回卧室,郁楠楠还在餐桌上,他听到砰一声关门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惹mama生气呢?他轻轻下了凳子,卧室门还合拢着。郁楠楠坐到郁小小的位置上,拾起郁小小放在碗上的筷子,把碗里的米饭倒进郁小小碗里,就着那小半碗虾仁,把剩下的米饭吃了。

    mama,mama,他在心里这么念着,那股压不下去的难受搅合着胃部,他一口一口强硬地噎下去,吮吸着筷子尖,似乎这样就能多感受到mama的气息。

    mama,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