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相认 毒人 物是人非

    又是阴雨天。

    忙碌许久的曲陌然终于处理好了事情急匆匆的从五毒赶了回来。

    唐门内部蠢蠢欲动，曲陌然不在的时间里唐欲拦下了不少意欲行刺唐青染的人，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断，总是带有些血腥味。

    这日唐欲刚解决完身前的人，他靠在不远处的屋门低头擦拭着满是血的匕首，几个内门弟子在一侧清理着尸体，被血浸透的地板清扫有些麻烦。唐欲皱眉看向屋里，安神香的作用下唐青染睡的依旧香甜，收起擦拭好的匕首，唐欲抬手拉上窗户隔绝了冷风。

    这次来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唐欲抬眼扫了眼天空，乌云密布盖着月亮，四周的风也变得更大了。双唇不由得珉在一起，唐欲迎着弟子们不解又退让的步伐走到人群中去，地上的尸体三三两两，大都是被唐欲一击弊命的尸首。唐欲挑眉从怀里掏出药瓶，随着滋滋的声音冒起，尸体逐渐在地上化为了一滩水，除了血腥的臭味，其他再无别的。

    一众人打量的心思见状顿时敛住，规规矩矩的用清水冲刷着这片地面，不需片刻便将这片地面打扫得干净如初。人多散的却也快，唐欲正准备随意找处屋檐将就，随即便见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个人影。

    抬手摸出匕首，唐欲隐住身形便缓慢的靠近那道身影。待距离逐渐近了，唐欲眉头一跳，见着是曲陌然，一张脸面色顿时有些奇怪。

    胸口密密麻麻的痛意，脑海中不断交织着曲陌然凶他和为求不可能的机会而放下尊严的样子，呼吸不禁乱了拍，下一刻感受到凌厉的冷意朝自己伸来。

    唐欲眼皮不禁颤了颤，抬眼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曲陌然，此时的曲陌然一把刀正架在自己脖颈，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见到自己落地的脑袋。

    唐欲垂眼，压下自己想冲上去找死的想法，径直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隐于暗中的弟子早已知晓新调来的死士是个哑的这件事，其中一人从树上跃下，来到曲陌然面前抱拳。

    “师兄，这人不会说话，且是刚调来的死士，冒犯了您还望您谅解。”

    曲陌然闻言不禁对跪在地上的唐欲投去探究的目光，手里的刀依稀能看出血迹，他觉得眼前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可那花白的头发又让他打消了想法，最后轻应一声算回复那弟子，随即便又挥挥衣袖离开了。

    见曲陌然走远，隐于暗处的弟子这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的包扎着伤口。

    唐欲也拍拍腿站了起来，却无端的觉着有些头晕。身侧的弟子慌忙去扶他，却被唐欲轻巧的避开，靠着身侧的树干适应着。

    “你失血过多，晕些是正常的。”

    那弟子见唐欲躲避，也不觉着尴尬，伸手掏出药瓶递到唐欲面前：“你若是不介意，我来替你包一下伤口，我们寻常受伤有些地方够不到，都是互相跟搭档一起的。”

    唐欲看着他，一双唇珉紧，透过微弱的光唐欲依稀觉着这张脸有些面熟。想着眉头不禁皱了一下，面前的人依旧带着笑，即使唐欲这么久默不作声也没有丝毫尴尬，一双手就这么直直的举着。

    唐欲忽而想了起来，面前的人正是先前主动给他分食的弟子，后来却又被曲陌然身侧的灵宠吓晕了去。只是没想到一个当初能被蛇吓晕的人如今却成长成了这种地步。

    方才虽混乱，可唐欲分明看的透彻，这人下手的狠劲，怕是分豪不输给那群人。

    想着，唐欲目光扫射向四周，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解开了衣衫，互相安静的上着药。唐欲站直身子，抬手拉开胸前抽绳，上衣便一分为二挂在臂膀上漏出藏在衣服下满是伤疤的身体。

    这便是同意的样子了。

    一众人偷偷侧目看去，却又在看到唐欲身上的伤后不由得控制不住轻抽了一口气。

    往日他们只觉得唐欲心狠，同为杀手唐欲身上的气息总是会令他们感到莫名发冷。他们是有血有rou，有家人爱护的人，即便是杀手也不用为了常年拼命，对唐欲这种死士也只是一知半解。

    可唐欲身上的伤密密麻麻，有些伤似是刺的太深，即使已经愈合却也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更何况漏出的后背还有好几道不断流血的伤口，残留的箭头依旧陷在rou里。他们这时才恍然意识到，唐欲是个死士，而死士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死士的命，就连自己都不配在意。

    那弟子手僵了片刻，下手的动作却不由自主的放了轻。唐欲背对众人，看不到众人的反应，只觉得身后人的动作有些慢，然而又顾忌着自己哑巴的身份沉默着。

    待伤口处理好后，唐欲穿好衣衫，身周的弟子已经换了一批。如此便只剩唐欲和为他处理伤口的人依旧是套着带血的衣衫了。

    唐欲点头致谢，随即便又隐于暗处了。

    那弟子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变见面前早已空了下来，地面上徒留一个药瓶。他捡起药瓶轻嗅，一闻便知是何等的好药，眉头重重一跳，珉唇收敛住了自己的疑惑。

    唐欲回到屋前，屋里微弱的灯火隐约透着两人相拥而眠的影子。他抬眼看着屋里缓缓燃烧的香炉，又不禁用余光扫射着两人，随即珉唇跃上屋顶便隐了身形。

    天淅淅沥沥的下了雨，唐欲皱眉看着更加阴沉的天色，最终还是跳了下去依靠着门守着。

    轰隆隆——

    雨大了起来，伴随着响雷和突然变亮的天色，让唐欲不禁猛然打了个颤。咬咬牙唐欲闭上了眼，抑制着自己的恐惧，却也无济于事，身子颤抖着，连影子都跟着发颤。

    屋里的曲陌然并未睡觉，他目光盯着香炉，陌生的香味让他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给唐青染留下的。可若说害人，这香又并没有，甚至是要比他炼制的要好上太多。

    他总觉着方才屋外的死士有些可疑，唐青染身为杀手，即便是继承人也断不会安排死士在身侧护着。更何况唐门又是怎么培养出一个死士的。

    想着，曲陌然不禁有些头痛，五毒的事宜不少。曲鸣宸这次喊他回去便是想着让他熟练的掌握五毒的大小事宜，好早些挑起教主的单子。他知晓曲鸣宸心里有人，昔日的青梅竹马被自己糟践了心意，可这么久过去了，他早就听说那位回家是去娶妻，如今无论如何也该是儿孙满堂，他师傅巴巴的凑上去又是何苦呢。

    曲陌然想着，思绪突然被外界的雷声打断了，曲陌然身形僵住，随即手下将唐青染又搂紧了些，这才安定了些。

    夜过去的很快，等曲陌然捂着胀痛的头醒来，便见唐青染远远的正和唐欲凑在一起低声商讨着什么。

    阳光刺的眼有些生疼，曲陌然眯起眼，透过光打量着唐欲的身形，眉头逐渐紧促起来。起身朝着两人走来，听到动静的唐青染侧身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曲陌然一把扯起唐欲的手腕将人半拎起来。

    “是你。”

    曲陌然眉头紧皱，握着唐欲手腕的手不断收紧，骨节的声音箱在耳边，唐欲仰头看他，沉默的点头。曲陌然咬牙，指尖的蛊虫无声的爬到唐欲身上，唐欲瞥向蛊虫，指尖微微发颤，忍住将它驱赶的想法，看着蛊虫顺着指尖消失，又看着蛊虫爬出来。

    “陌然？”

    看着被松开有些趔趄的唐欲，唐青染伸手圈住了曲陌然的胳膊，面上带有不解。曲陌然安抚的拍了拍唐青染收紧的手指，转头道：“阿染还记得年前那次，我跟尹枫在楼里遇到行刺，虽是夜里身形我看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那夜的人。”

    唐青染呆了一下，暗地里对着曲陌然的衣袖紧紧的拽了拽：“他是堡主派来的死士，不应有问题才是。”

    说着又挥手唐欲离开，待不见了唐欲的身影后才悄声在曲陌然耳边道：“阿影给我偷偷递了消息，先前他跟曲陌前辈一起带走的那个小辈也是他，托我看着些，却不知怎么就成了派在我身边的死士。”见曲陌然依旧警惕的样子不禁也垂了眼：“何况陌然，你不觉着这人有些像欲儿吗。”

    曲陌然珉唇，看向唐青染，将人轻轻的搂进怀里。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会找到的。”

    嘴上说着，曲陌然暗地里却摩擦着自己的手指，方才的蛊在指尖轻触着，让曲陌然第一时间将唐欲的身体状况了解了个彻底。

    毒人……吗……

    曲陌然思绪飘忽，最终扶着唐青染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平静，似是忌惮着曲陌然的存在，唐门的人都安份了不少，连刺杀都寥寥无几。唐欲打着哈欠躺在屋顶，四周的弟子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暗自说着什么。诚然一副放松警惕摆烂的景象，但唐欲知道院外守着的骇人的毒物和无数致死的唐门机关并非院里所表现的这般轻松。曲陌然的反击正在准备着，只差那临门一脚，只是为了唐青染的身子着想有些顾忌罢了。

    然而这世上想找死的人是如何都拦不住的，在那群人几次三番的派来人试探后，曲陌然终于爆发，拿过笛子便带着弟子走了出去，临走前将唐欲及大半弟子留在唐青染身边便没了身影。

    唐欲眯眼看着曲陌然的背和手里被措不及防塞的药瓶，心下一时有些沉默。那日两人的谈话他听得真切，不过是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曲陌然就能将这难以提炼的解药拱手送给一个死士。想着唐欲不禁垂了垂眼，他觉着自己有些贪心不足，哪怕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可也不想看到他们对别人好的样子。

    仰头灌下解药，唐欲将药瓶收进怀里朝着屋里走去。喉间有些发痒，又被他很好的忍耐了下去。

    前脚刚走进去，见唐青染坐在窗边发呆的样子唐欲也跟着站在了那里。身后的气息让唐青染警惕起来，看到是唐欲又放松了些。两人沉默着，唐青染只是细细的打量着他，少年的身形和不寻常的白发，以及周身冷冽的气息。和唐欲没有半分相似，可唐青染总是会在他身上看到唐欲的影子。

    唐青染的眼神不自觉的又瞥向了唐欲脸上的面具，他今日面上带的不再是那有些骇人的全脸面具，反而是唐门中女弟子带着的面具，露出来的唇苍白中带着有干裂，和他印象中的唐欲艳红的唇差的有些多，却又无端的能对上些许。

    “你……”唐青染张嘴，一番话又卡在喉间，此刻他才恍然记起，面前的人从第一天过来起，便无人去了解他，也无从得知他的名字。

    唐欲看出他的犹豫，一双唇也不由得绷直着，心头辗转着，最终缓缓开了口：“我……”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穿来，唐青染面上的怔愣还未来的及收起，便见唐欲理利落的抽起匕首，将那弩箭打向一侧，虎口被震的有些发麻，唐欲却顾不得其他抬手将唐青染护在身后。

    身后的唐青染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不小的身影，一双眼眶泛了红，却也清楚如今的处境并未开口，只是伸手将唐欲后腰的弩拿在手里，灵活的动作间已经精准的对准暗住射了出去。

    闷哼声传来，也彻底打响了两波蓄势待发的口令，两波人缠斗在一起，唐欲和唐青染背靠着护着他，每当唐青染被人钻了空子来到身前便会被唐欲利落的解决掉，狠厉的手段让唐青染不禁暗下有些心惊。

    鲜血很快的溅满了唐欲的衣衫，连带着面具也被血染了红。唐青染身上也被波及到，血腥的气味传到鼻尖，让唐青染有些不适。强压下干呕的冲动，唐青染打起精神应付着面前的人，唐欲将唐青染的变化看在眼里，咬咬牙接着应付身前源源不断的人。

    那群人似有有些着急，无论远攻还是近战，这两人加上外围弟子的防守让他们迟迟无法靠近唐青染。尤其是唐青染身前的少年，狠厉的手法让他们都有些心惊。更让他们发凉的是他们中有不少人的弩箭和匕首都落在那人身上，可那人的动作丝毫不见迟缓，就像一个不知疼痛的机器一般。

    唐青染眯了眯眼，看着唐欲被人伤到却不能动弹的无力侵袭着他。手上麻木的射出弩箭，面前的人衣着不一，唐青染未曾敢想几大长老为了除掉他甚至不惜和外人合作。他这一门弟子大都无心争权。却从来不知私下里这些长老谋权竟能谋到这般地步。

    忽而一支利箭对着唐欲面中射去，唐欲侧身踹开面前的人躲过利箭，然而过于急迫，利箭擦着唐欲的脸颊略过，将唐欲面上的面具射落在地上。脚下落下一样东西，唐欲顾不得其他便转身拉过唐青染朝着外面跑去，前脚刚踏出屋门后脚身后便突然炸了起来。唐青染被推出来，有些趔趄的撞到一旁，腹部顿时抽痛起来，让他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起来。咬牙强撑着站好看着正利落的将刀从人脖子上抽出的唐欲，火光中唐欲的脸转过来，映出他冷硬的神色，伴随着唐欲的目光，沾满血的唐欲脸上的伤更是可怖，配上那眼眸的空洞，一时有些渗人，唐青染的脚步也不由的后撤了些许。

    唐欲垂眼，将唐青染的反应收入眼底，伸手捞起血污里的面具扣在脸上不再往唐青染跟前凑了。

    唐青染怕他，或者说怕他这张脸。

    唐欲珉唇看着被一众弟子护在其中的唐青染，远处的曲陌然正在赶来，急慌慌的身影和站在火光前冷静的唐欲形成两种对比。

    眼见曲陌然走近，唐欲盖着脸的手不由的紧了紧，眼皮发着颤。曲陌然看着他，火依旧烧着，风吹动着他的衣摆，隐隐绰绰的盖着他那半张脸。曲陌然心神一动，抬脚走到唐欲面前，双唇微微颤动着，他伸出手在唐欲脸边，却迟迟不敢触碰。唐欲只是看着他，眼中映着曲陌然慌神的影子。

    唐欲瞥向唐青染，唐青染此时靠坐在那里，似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眉头紧紧的皱着。可他坐在那里，周围的弟子照料着依旧没能分走他半分的视线，只是看着唐欲，目不斜视的盯着。

    唐欲眉头一跳，扫过唐青染的腹部瞬间便明白了些什么，抬脚欲走，肩上却忽而一重。曲陌然头抵在唐欲肩上，呜呜咽咽的发出声音，唐欲身形僵住，眼前却开始一阵阵发黑起来。

    抬手推了推曲陌然，唐欲道：“他要生了。”

    曲陌然抬起头，脸上还带有泪痕，闻言却瞬间清醒过来，放开唐欲转身朝着唐青染跑去。唐欲撑起眼皮看去，曲陌然已经将唐青染抱在怀里着急的往外走去，唐青染转头，面上带有急切的看着自己。唐欲扯起一抹笑，口中喃喃。

    “哥。”

    精神忽而松了下来，唐欲往前栽去，又被不远处的弟子冲过来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