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人好客
“贝壳！” 正在岩县县城内闲逛的姬媛媛，忽然听到巷尾传来一声不净惊呼。 这声惊呼听着是惊恐之极，姬媛媛便往那边走过去。林十二娘在街边买了两只咸菜饼，也追了过来，跟她一起往那边走去。 一个不净瘫倒在一个小宅院的门口，身下已是一片湿臭。边上已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捂着口鼻，相互窃窃私语，都在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不净。 在这小宅院的门口，孤零零躺着一枚贝壳。 是贝壳啊，姬媛媛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她知道，桃花帮在近几年开始会用往某个不净家里丢贝壳的方式，来预告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也就是她们要抹除掉这个不净。 目光所及，却见林十二娘摇摇头，看样子，这枚贝壳不是她们放的。 那么就是不知道是谁恶作剧，还是想浑水摸鱼了。 她们走出巷子，回到住处，才就此事聊了几句。附近的姐妹会监视那被莫名丢了贝壳的不净的情况。是恶作剧就算了，如果是浑水摸鱼、想对这家的男下手，她们便不会管。要防着的，就是万一有人想借着桃花帮的名头做一些违背她们帮派宗旨的事。 这丢贝壳的手法，听说最初是在沿海一些村落活动的清门姐妹想出来的。因为效果不错，就普及了开来。这个效果就是说嘛，能令让不净提前感受到恐惧，越恐惧越好。 由这小小的贝壳带来的恐惧迅速扩散开去。现在家家户户的男都怕死了，怕得连河里捞上来的河蚌都不敢吃。试想啊，万一不小心掉了一枚贝壳在家门口，被桃花帮的妖女误会了自己是目标，那可怎么办？ 她们从乡下来县城里，是装作来找短工做的。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客栈，给后厨做些粗活。不过白日里不忙，她们得了闲，就在城里随处逛。 不用说，这客栈就是桃花帮姐妹开的。客栈不大，从老板到做工的，全都是女人，表面上都说是当地自梳女会的，实际上则都是桃花帮中人，其中心门的姐妹最多。 这间客栈，就在当地盐帮商会的隔壁。南岭一带的私贩盐运么，实际上已经被桃花帮的人渗透得差不多了，所以林瑚之前说到盐帮，就说实归我们桃花帮了。 不过现在出入盐帮的倒也还有些不净模样的人。这些不净模样的人，实际上都是心门的姐妹，女扮男装的。 心门还有一项擅长，就是人皮面具和化妆术。不过是什么“化妆悦已”之类的单纯浪费时间精力的化妆术，而是用于侦查、渗透和潜伏的化妆术。 姬媛媛她们在客栈内休息等待，不多时，便得到消息，李长苑一行人已进入岩县县城内。 姬媛媛和林十二娘并不是在跟在最前线的人员。姬媛媛是作为医者，紧跟着最前线行动，而林十二娘则算是机动人员，同时也承担护卫姬媛媛的工作。不过若是有紧急情况需要，林十二娘随时都要支援最前线，姬媛媛就只能暂时找其她姐妹一起行动，或是只能靠自己了。 傍晚，她们走出客栈，往城中一个方向去。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巷子的入口，往边上一拐，走进了一间茶馆。 她们装作是来替客栈后厨买一些茶叶的。一路上也没人多注意她们，姬媛媛也不是胆子小的人，进入角色也很容易，自然是没什么破绽能被人轻易瞧出。 这间茶馆隔墙紧挨着的院子，是一间木傀儡戏院。戏院所在的这条巷子，叫做花巷，原先是勾栏之地。现在这里虽仍叫花巷，但这个“花”早已是仅指路边栽种的花树。 在这花巷，戏院、茶馆、酒馆、赌坊是还有的，青楼则是早就没有了。 自从这南岭有了桃花帮，便每隔几年或是十几年就要来一次火烧青楼。前五六年烧得尤其频繁，烧完再盖，地基还没整理好呢，就又烧，连大活人男都是直接烧掉，嚣张得不得了。最终就没人敢再做青楼生意了。 市井街头好探听消息，李长苑很快也从落脚的院子出来，四处闲逛。不过他并不亲自探听，而是令手下去做，随后又带着人，来到了花巷。 南岭、明州一带，民间流行木傀儡戏。岩县自然也有几间演木傀儡戏的戏院，如今最大的一间，是一个全女戏班，就在花巷一入口的地方。 不过表演者在幕后，台前看不出来是个全女戏班。李长苑领着点眉等几个侍从，就走进了这间最大的木傀儡戏院里。估计是想装作自己在看戏，同时遣手下去四周收集信息。 姬媛媛和林十二娘就待在戏院隔墙的这间茶馆里，没有回客栈去。这茶馆实际上也是桃花帮开的。她们自己煮了点清茶，一边喝着，听着隔墙戏院传来的声音。 鼓声敲响，乐声起，木傀儡戏开场了。 俄顷，便有悠悠唱戏声传来。虽是南岭乡音，姬媛媛听不大懂，但听得出唱得是很好的，唱得铿锵有力，十分好听，台下亦是阵阵喝彩。 “是我同门。”林十二娘笑着悄声对她道。 “厉害，厉害！”姬媛媛道，十分佩服。 她在墙这边，虽看不到，手里却是拿着隔壁的戏目单，一看便知此时是在演什么。没有戏目单，直接问林十二娘也是一样的。不过因为不清楚李长苑那边的人武功内力到底如何，若是有千里耳一类的异能者，还是要以防万一，少言为妙。 木傀儡戏的表演到了第二出，而这一出，却是让隔墙起了些sao动。 这一出傀儡戏名为《中元夜天上仙宫大翻天》，演的竟是百鬼闹仙宫、受邀登仙界的众皇子命丧幽冥火海的这么一出戏。 戏台上，幽绿的火焰霎时吞没那些剪纸描金却画得十分粗糙且丑陋的皇子小人。 落幕前，只见众皇男灰飞烟灭，天空只余一轮明月。又一瞬，无数纸片飞花从戏台两边的轻巧机关内喷出，竟是寓意此乃极其美妙之结局。 姬媛媛立即就听到隔壁传来砸桌子的声音。估计是那个眉毛两个点的不净干的。 这些不净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戏院竟敢如此明目张胆？难道是和桃花帮妖女串通一气，故意的？九皇子是微服不假，但也看得出是位贵人吧？怎的如此嚣张？ 不过这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李长苑想要皇位，自然不能如此再让手下闹下去，否则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说什么皇子与民间艺人过不去，砸了人家的场事小，耽误圣命事大。所以最终也只能是拂袖冷脸出了戏院。 她们桃花帮自然也是瞅准了这一点，就是要故意恶心这些不净一遭。 当然了，这还都只是小打小闹。 当夜，李长苑那边能得到的消息，立即有了下一步安排。 李长苑得到的消息，她们自然也立即就得到了，于是很快就预估了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接下来，根据她们的预估，姬媛媛和林十二娘装作是找到了报酬更高的短工，被拉进了盐帮的一只走商队，很快就要进山去。 盐帮进山，走的却是和李长苑一行相反的方向。 进山不久，姬媛媛和林十二娘就会走和盐帮的姐妹分开，通过山里密道，去到一个峡谷的附近，在那里等候。 黎明之前，万籁俱寂之时，县令府上的客院内亮着灯火，人影憧憧。 书房内，关于被盗的官银可能被藏在哪里，县令说：“应当是……不敢藏在山里。”显而易见，因为深山里有桃花帮。 点眉道：“何以见得？他们难道不会与桃花帮妖女勾结在一块？” 县令垂首，声音微微颤抖：“应当……不至于。那桃花帮杀了陈雄大人的两个亲侄子。”这有仇呢，应当不至于有勾结。 点眉刚开口想说点什么，没想到县令竟还没讲完，声音发颤地继续道：“还有那个，那个张大人，他亲外孙被桃花帮杀了……”“还有……”“还有……”“还有……” 县令前后说了一共五个大一点或者小一点的官员，都与桃花帮有着被灭一族香火之仇，可见是真的不可能有勾结的。 书房内众人皆是无语。县令头又垂得更低了，压根不敢去看上座的九皇子李长苑。 不一会儿，有侍从进来，传急信：“殿下，刚收到消息，应是在那边一个采石场。” 前头的消息，确定了应该是在南边的一个小县。根据这更详细的消息，被盗的官银应该是被藏到这小县郊外的一个采石场里了。 他们立即准备动身。清晨，城门刚打开，一队快马就立即冲了出去。 县令不擅骑马，跟在队伍最后，苦不堪言。 出城走了半天，终于在一处岔道口暂停休整。县令下马之后呕吐半天，听到九皇子一行人商讨接下来该怎么走，竟苦着个脸凑了过来。 包括李长苑在内的所有男都看着这个县令，他欲言又止，嗫嚅半天，才说道：“我觉得……额，殿下，那个，还是，还是不要往那边走。” 点眉看他，看得他目光一缩，惶恐低头，声音又更小了：“那边，那边小道往里走，太深入山里了，额，很，很不好走……” 小道往深山里去，却是往那个更南边的小县去的一条近路。 点眉没有再理会这个胆小如鼠的县令，这也代表了李长苑的态度。不说带来的中原武林高手，他和李长苑两人自身也都是高手，还怕了那些妖女不成？ 于是就在刚过正午的时候，他们拐道走上往深山里去的小道，走得飞快。 小道上走了两个时辰，理应还未到落日时分，天光却变得十分黯淡，视野在不知不觉间已被漫天的山雾遮盖。 山道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偶尔踢到山道上的小石子，小石子从山道旁滚落，竟隔一会儿才听到从下面远远传来落水声。 他们这是进入了一道颇为狭窄的峡谷，纵是功夫好，这崎岖山道又加上大雾，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倒也不慌，毕竟走的又不是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虽说这地图已有些年岁了，对这山道周边的许多地方也标注不详。 然而异变却发生得如此之快，令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话说这头，姬媛媛和林十二娘从桃花帮的密道来到了峡谷附近的一处山岩裂隙旁，与已守在这里的一位桃花帮清门姐妹一起安静蹲守。 进入峡谷的这条深山小道，初始时看起来不过就是崎岖了一点。按地图标注，这确实是条近路。这些不净想找到被盗的官银，就是要出其不意，又自负有武功在身，自然是会选择走这条近路。 然而这条近路，却会将他们带入一个十分复杂的山岭迷阵。 三十山迷阵。 这是桃花帮的姐妹对这个山岭迷阵的称呼。其实就是三十座走势相似的山，峡谷就是其中一处入口。人走进去，很容易迷路，是天然的一处迷宫。当然了，她们后来又在其中加了很多布置，便从天然迷宫变为了一处十分复杂的山岭迷阵。 一般人是不敢往里走的，所以这迷阵要困住的目标，自然是些自以为是、自持武功高强又刚愎自用的不净。 半个时辰后，她们果然听到了山岩裂隙另一端传来动静。李长苑队伍里的几个不净在迷阵中迷了路，竟走到了这里。 裂隙那端等候的几位清门姐妹，她们对这几个依然在下边迷雾中晕头转向的不净发出了友好的问候：“我们山人好客嘛，还望几位不要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这几个不净的骂声远远传来，听得不甚清晰。 不过姐妹们的回应就听得很清晰了，听着就像是在友好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一样：“嗯，让你活着就是给你脸了，嘻嘻嘻～既然你们选了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