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入风
房间内的气味不似昨日的浓重，浊散入风，早已经被散个干净。 这一天委实太过荒唐，钟觅睁开眼后的很久仍在迷离和恍惚中，身体宛如经历了高强度的训练，酸胀无力，随着关节或是肢体哪里一动，更是又麻又痛，还有种奇怪的陷在云朵里的错觉。 两人破晓时分方歇，睡梦里竟也差不多如此。清醒后钟觅回想迷离梦境只觉得更累了，偏一抬眼就看到林之唯的睡颜，难免被入目的美好画面涣散了眼眸。 梦里她是行走在朦胧月色下的小姐，被人扯住手臂，拉进了不知名的巷道里，与其贪欢时久，成其好事。 她没想到自己会做春梦，虽然觉得林之唯确实漂亮，但也依旧懊恼。 值得安慰的是，这一晚排除过程中的稍许不快，两个人也可以称得上是合拍。从享受的角度考虑，林之唯可以说是服务周到，换到主动的角度上，钟觅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喜欢。 何况那一点不体面的作祟因素可以规避……床上事情就不能高雅了吗？ 钟觅很快整理了情绪，便要推开林之唯下床。 才一动作就软了腿，钟觅有些尴尬，尤其是她此刻赤着身体，不由更加羞恼。 她瞪了林之唯一眼，又躺回到床上。 想想不对，把人推远了些。 林之唯被她吵醒，道了句早，揉揉眼睛看着钟觅颇有些气愤的神情感到好笑：“怎么了？” “放心，有帮你清理过。” 闻言钟觅不自然地扯开唇角，又红着脸合上了，什么都没说。 钟觅就在她眼皮底下，根本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完全被林之唯看在眼里。 林之唯压下嘴角的笑意，起身看了眼时间，还算早，但思及两个人的状态，她便询问道：“要再休息下吗？还是有别的安排？” 钟觅闻言觑了她一眼，安排？她自觉没了心思。这一天过去，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三天的贤人，别无所求。 “有需要会叫你，你回去吧。” 无情容易爱随风，林之唯算是体会到了，转念一想账户上数额已经颇为可观，她又觉得可以了。 自从合约生效，钟觅对她的出入将不再限制，除了满足彼此的身体需要这件事。 回到房间，林之唯计划起返校事宜。原身还在读书，大二的年级，正是课业重的时候，她只希望到期末不要挂科才好。 于是这一日，林之唯回了学校销假，她请假了一月有余，回到教室时说不得引起一小片惊呼。把证明给任课老师看过，林之唯便向里走想要挑一个无人位置坐下。 公共课，人很多，又是即将上课的时间，教室里做得很满，林之唯扫过两遍才找到位置，正巧那里也有个女生朝她招手。 原身在外一直是一个有点高冷美女的形象，除了和班里的几个女生相对亲近一点外，从没见过她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更何况像今天这般直接温柔了表情，难得一见。 几个前排的男生直接低呼出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纷纷看着林之唯淡笑走过。 “卧槽！” “林之唯回来了！！？” 后面那个打招呼的女生也惊喜地看着她，道了句：“早！之唯。” “早！姗姗！” “欢迎之唯回来！我们晚上一起吃饭？给你接风。”说话的是一个北方姑娘，为人热情，一直是寝室里的积极分子，看林之唯回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干脆说道。 林之唯也是同意的，年轻人嘛。几个女生合计一下，说说笑笑就定了下来。 不远处几个同班的男生凑过来，时不时看看手机，时不时和女生搭着话。也不知怎么研究的，本来是寝室的聚会，后面硬是发展成了班级联谊。 还好人不多，凑一起也不过十来个人，直接在群里定了时间、地点，表情包发得飞起。 晚上十几个年轻人碰面，直奔校园外的一家饭店。 他们要了一个大包厢，热热闹闹格外显眼，其中突出的大概有两点，一个是一行人花花绿绿的打扮，从发色到配饰无一不精致，不一不抢眼；另一个就是隐隐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位置的林之唯，深色卷发加上一身白色让她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男女中脱颖而出，更何况她本就漂亮到惹眼。 热带风情里的精致小白花。 吸睛得很。 就餐之前，林之唯对着位置前的空摆盘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钟觅。 对方似乎在忙，四十分钟后才回复了一个【？】 林之唯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同学一起玩着餐桌游戏，谈论着介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问题。 她喝了几杯酒，面上看不出来，脸上却一直挂着笑，让众人不禁猜测她是不是喝醉了。 毕竟不合她往日的高冷艳人设。 “林之唯。”有人叫她，林之唯抬眼看过去，她是如此漫不经心，以至于那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气质是如此特别，叫她的那人晃神片刻，才磕磕绊绊地道：“轮到你了，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之唯放下酒杯，视线在那个桌上指向自己的空瓶处看了看。 一桌子的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我选......” “真心话吧。”她这样说，尾音翘起，听起来有那么点蛊惑人的意思。 “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那个男生不太好意思地问，明明也是个平常的话题，偏偏他旁边的朋友打趣似的推了他两下，让他被动红了脸。 几个年轻人开始起哄，剩下的人也都好奇地看向林之唯。 “没有。” “那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是谁，在他们说笑间隙又问了一句，现场一瞬寂静，随即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个女生，被这么多人盯着一下子红了脸，一头粉色的头发和一张婴儿肥的脸让她显得有些可爱。 学艺术的gay不少，这么直白问女同学的却是少见，林之唯也被她逗笑，没答，只是朝她眨眼：“这是下个问题了！” 一群人又哈哈笑了起来，推动着游戏继续。 林之唯这才摸出手机，对着钟觅的夜景头像看了半晌，把想好的说辞发过去：“几天没有工作了，我心难安。” 她能有什么工作，无非上床咯。 这几天钟觅一反常态持续留宿，起初她还以为这位好说话的金主要春风无数，寻欢白日良宵，实际却是心如止水，修德修心，只把她当作远观的庙中仙。 要不是自信这张脸的好颜色，林之唯就要考虑谋条新的出路了。想到时不时从钟觅眼里看到的对她掺杂的欲念，林之唯不由扬起唇角，也不知道对方在忍什么…… 没多久，钟觅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最上方的文字变化为对方正在输入。 这位金主实在是好脾气，林之唯感叹起来。 她看看那串黑点，联想到钟觅下了床后就格外内敛的脸，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眼眸弯弯，明明没怎么化妆，偏偏在这个封闭空间里有种熠熠星光的惊艳感。 是真的漂亮，艺术系之光。坐在她身边的女生星星眼地看着她，无意识地随她指尖动作，看着她点开对话框，她这才惊醒般岔开目光，尴尬地喝了口水。 暗暗祈祷，希望林之唯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注意到了也别把她认为是没礼貌的同学才好。 …… ……啊啊啊啊救命……我刚才在干嘛……不对！林之唯在干嘛？！！！对面人是谁啊啊…… 林之唯无所谓女同学后知后觉的天人交战，她只是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一字一字输入，然后按下发送。 【要来接我吗？】 上面的正在输入消失了，几秒后又开始输入起来。 【好。】 信息提示音响起，于是林之唯看见了钟觅风格的回复。 【A大门前？】 【三十分钟后到。】 “喔！哟哟哟！”身边人突然激烈起来，原来是两个同学大冒险输了，现在正在贴脸对视。林之唯饶有兴趣地看过去，那边两个人已经害羞得脸通红，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似乎下一秒就会亲上去。 想到这里，林之唯不由失笑，暗嘲自己开荤一次满脑子都是这些亲昵想法。 游戏已过半，场面越发热烈，难免有几次游戏的主角落在林之唯头上，她懒得动作时就喝酒，一片嘘声却也没人多说什么，只是到下次轮到她时还是会故意搞怪。 “林大美女，不好意思了！选一个吧。” “大冒险吧，别太闹了。”林之唯无奈，那些游戏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 “选你最近一次发消息的人，打电话给他，向他表白。” “哦哦～”场面又热闹起来。 林之唯翻开手机，最近的不就是钟觅吗？打给她倒是可以。 见林之唯拿起手机，似乎接受了的模样，一众人纷纷睁大眼睛，要求的那个同学更是眼前一亮，盯紧了她的动作。 “免提，免提。”有人提醒着。 林之唯按下按键，铃声震动的声音回响。 很快那边接通了，发出很轻柔的一声：“嗯？结束了吗？” 是个女人，一桌人看着林之唯和那部手机，视线灼热，八卦魂熊熊燃烧。 林之唯明白，她确实不好这个时候打扰，连忙快速说清：“嗯，快了，我在和同学聚会。” 看了一圈提示催促着的眼睛，林之唯不多犹豫：“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人很好，我很喜欢，哪里都喜欢。” 同学只是以为对面被发了好人卡，纷纷被林之唯的耿直行为逗笑，哪里听得出她着重了语气的【哪里都喜欢】。 可听在钟觅耳里却是另一番意味了，空气里隐约鼓噪起来，须臾她才回复道：“十分钟。” 林之唯心一跳，眼睫眨动了两下。 声音里听不出她的态度，但林之唯就是有种直觉，那段须臾里的时间里，是钟觅隐秘的、带有情潮意味的沉默。 挂了电话之后似乎依旧感受得到钟觅的存在。 “喔呦呦！！是谁？” “声音好好听，漂亮jiejie嘤嘤嘤。” “从实招来。” 林之唯告饶，班级气氛一直不错，这种程度的玩笑话无伤大雅。 推开门时，一瞬远离了身后的吵嚷，风的气息铺面，同时吹散了那一身的酒气。 头脑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原身家就在这座城市，每周里也会有一两天不回寝。所以，她今晚提前离开室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好奇问她是不是电话里的人来接。 林之唯点头称是，在一众八卦视线中带着外套施施然告退。 一路上霓虹灯光闪烁，给夜晚的大学城带来了一抹浪漫的色彩。 林之唯行走在路灯下的马路边沿，走上去又跳下来，幼稚地踩路灯下拉长的影子。 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