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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菲利奥]Carmanon - ActⅢ ScenaⅡ

    【菲利奥】

    Carmanon - ActⅢ ScenaⅡ

    几乎全体军务省的成员都知道,今天他们的军务尚书大人会一反常态地按时下班;而且,他们也都知道尚书大人这样一反常态究竟是去哪里。

    等军务省的电脑在同一时间响起了提示音的时候,尚书办公室外的众人立刻转向那扇紧闭着门——不出所料,年近六十在人群中依旧显得高挑的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在大家的注目中从那里走了出来。一一应付了周围属下们的敬礼,同时又保证着最合适的速度,奥贝斯坦似乎对属下们近乎不敬的猜度眼神表现出毫不介意的态度。

    这并不能将责任记在他们头上。一切都是因为两周前有人将一封复古而又装饰得有些过分的邀请函送到军务省,而且是以最没有私密性的办法传递到尚书办公室的。对古典音乐稍有了解的费沙人都能认出那是一份通行重组后开放还不到两年的费沙帝国歌剧院的最高等级包厢的证据,每次演出能得到这份邀请函的人一只手便能数过来。当时将邀请函递交给奥贝斯坦的人至今还记得那时他尴尬的表情——很明显,他知道那是谁送来的。

    今晚帝国歌剧院上演的并不是那些名角云集的古典歌剧,而是由一位费沙帝国音乐学院在校学生担任指挥的古典交响乐音乐会。菲利克斯·冯·罗严塔尔,先皇在世时那个著名的叛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独子,即将登基的亚历山大皇太子最要好的朋友。光凭着当年“帝国名花终结者”之子的名号,就会吸引大量女性前往,而他未来皇帝好友的身份更是让帝国名流以及打算挤入名流行列的人们为其捧场。

    更何况,菲利克斯·冯·罗严塔尔被银河帝国古典音乐界一致公认为,音乐之神。

    在军校读书从未接受过正规音乐教育直到十六岁时才退学去考了音乐学院的菲利克斯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作曲、编曲、指挥……无论是教师还是专业音乐家都在内部场合充分领教了他的才华,在私密或者公开的情况下对其赞不绝口;此次的音乐会是原奥丁皇家交响乐团、现在的奥丁科斯塔洛普交响乐团在科斯塔洛普夫人重整后第一次亮相费沙,同时也是菲利克斯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评论界的期待与媒体的宣传使这次的门票千金难求,而这场音乐会的头等包厢门票却被神秘的人物送到军务尚书的手中,一日传遍帝国军方系统的各个部门,不禁引起了多方猜测。

    以为我又在密谋些什么吗……奥贝斯坦已经听到某些人猜测的结果,将这次音乐会变成了又一次大清洗的先兆,主谋不约而同都指向军务尚书,而背地里受惠的就是即将登基的亚历山大。

    可事实并非如此。奥贝斯坦很清楚,送来豪华邀请函的人正是今晚首次露面的音乐天才菲利克斯。原本以为他说的都是玩笑话,可东西一到手,奥贝斯坦就知道躲不过去的。

    按照原先的说法,皇太子也会前去为菲利克斯捧场;可今天接到的消息是皇太子因临时事务而取消行程,费沙帝国歌剧院的皇室专用包厢再一次冷清下去。先前为可以借机求见皇太子的人们在经历的一阵失望后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整装光临,而这其中有许多到达歌剧院时机不巧的都在看见从地上车里走出来的、穿着帝国军装神情冷淡的军务尚书大人之后惊呆在原地,毫无形象可言。

    无意理睬,奥贝斯坦手持邀请函进入包厢。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一人,而开放式的构造让他绝对成为了周围人的焦点。象征性地对那些明显不是打招呼的眼神点头回以礼节,奥贝斯坦将注意力投向了与自己的相对的另一个最高等级包厢。科斯塔洛普夫人无论在费沙还是奥丁都是位新晋的社交名人,对艺术投资与追求的惊人程度,连玛格达蕾娜·冯·维斯特帕列都应当自愧不如。栗红色的头发反衬着她并不年轻的象牙色肌肤有一种病态的美感,听闻许多年轻的艺术家都拜倒在她的裙摆边。

    只有菲利克斯·冯·罗严塔尔没有折服于她的热烈追求。这位前“帝国名花终结者”之子并没有其父的爱好,无论军校时代还是音乐学院时代,来自各方的示好都被他的笑容拒绝在界线以外。科斯塔洛普夫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正着迷地抚摸着早就准备好的、在演出中要送给菲利克斯的花束,时不时瞥向灯光昏暗的舞台——现在只有观众席的上灯光是明亮的,舞台上的一切都是不可探知的。

    经那边包厢的状况提醒,奥贝斯坦才想起,出于礼貌,应该为菲利克斯准备最低限度的祝贺演出成功的鲜花。随身没有带任何下属的军务尚书大人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表现出未考虑周全的窘态,奥贝斯坦正寻思间,包厢的门就被人敲响。毫不多言,看装束并不是来自歌剧院的侍从,那是交响乐团的成员的打扮。不加任何注解、只是说有人送给军务尚书大人的,他将一束天蓝色的玫瑰交给了奥贝斯坦,那位神奇的人物便就这样离开了。奥贝斯坦不得不为此动些脑筋,蓝色玫瑰本就稀罕,更何况是这么浅淡而又纯净的天蓝色——不过,谁会在这种场合下巧妙地送来花束,奥贝斯坦又几乎不用猜想了。翻看着花束,才在底部发现一张隐藏得很好的卡片:

    “请期待,让我用音符来爱抚您的身体”

    早就准备好的心思,奥贝斯坦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样一份礼物。在尚未熄灯以前,自己的一切都是暴露在舞台后面那若有企图的目光之中的,于是他决定保持冷淡的脸,并且默默地告诉自己这花束不过是将后台休息室里大量别人送去的其中一个,不过是被某个无趣的男人抽了出来转送过来。

    当然,这并不可能是事实。奥贝斯坦一抬眼便看到周围试探的眼神来得更加猛烈,特别是对面的科斯塔洛普夫人,大家都因为那束天蓝色的玫瑰而再度沸腾。看来是为自己找了麻烦……明天,不,不出今晚,这束玫瑰与军务尚书降临歌剧院一起将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帝国的各条通讯通路。

    不需要回应,舞台上的演出就要开始了。今天的演出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交响乐史上的一个值得纪念的里程碑——瓦格纳,《飘泊的荷兰人》,将地球时代的经典歌剧整编并进行再创作,最终成为纯交响乐,并且将交响乐、乐队、布景等集合在一起,创设出了一场与歌手无关的歌剧演出。大面积的水景将舞台与观众席融为一体,随着音乐,整个剧院都追随着那个在舞台上的男人手中的细棒颠簸或是宁静。

    那绝不是平时奥贝斯坦所见过的那个菲利克斯,原本的菲利克斯只是个带着一贯的、充满距离感的诚挚笑意的年轻人,看不出他的好恶,看不出他的想法。而现在的菲利克斯或许根本不能算是菲利克斯,他是指挥,他是演奏者,他是歌手,他是每个角色本身,他是交响乐、或者说是歌剧的全部。远远的,奥贝斯坦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是,完全可以通过他的肢体动作感受到,就好像紧贴着他的身体一样地看见了。不想承认,但被音乐强迫着面对菲利克斯的表情,无比性感的,又带着强大的攻击力,奥贝斯坦根本不能睁开眼睛,可还是被束缚在原地,因为,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因为是紧贴在身体上的。身体被牢牢抓住,通过耳朵,通过眼睛,像是沉入了触摸不到边际的深蓝色的海水中,迷顿中又被海水塞住了耳朵堵住了眼睛,刚才所看见的所听见的都被严严实实地封在了身体内部——音符像是有生命的未知物体一样送身体上缓缓跳过,伴随着海水的速度,又像是根本被堵塞在内部,从内部深刻地抚摸着身体里最隐秘的角落,或者是轻,或者是重,在模糊了时间界限的密闭空间中,发挥着可怖的力量,把身体里的一切都翻滚上来,包裹着把惊叫和音符都化为无声,慢慢地平息在每个细胞里,残留着微弱的震颤,深埋着已经无法再将它们分离,只能眼看着它们酝酿出无名的快乐与恐惧。

    歌剧里那原本就有些微弱的爱情在这样的改编下变得更加隐秘,身体的呼喊早就超越了爱情,凭借着本能去挖掘每个人身体里的原始渴求,看上去完全与情感无关,冰冷冷地发泄着躯壳里藏匿着的腐败的味道,就像海水本身一样冰冷。奥贝斯坦不能理解,菲利克斯这样的诠释究竟是为了何种目的,将纯真的情感变成了戏弄和娱乐,将瓦格纳细不可见的暴动扩大到生命与生命之间,像是在掀起一阵遥远的飓风,在宇宙的最边缘。

    这足以让奥贝斯坦联想到最近得到的暗示,新皇登基将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动机不明,但不外乎是在宇宙中立威之类的目的。如果,菲利克斯仍旧是那个读军校并紧随在亚历山大身旁的菲利克斯,那听到这种作品出自菲利克斯之手,就会让奥贝斯坦不得不联想地更加深远;可现在的菲利克斯与亚历山大的联系并不密切……

    密切与疏远,这到底是靠什么来判断的呢?或者说,学习军事的菲利克斯与学习音乐的菲利克斯,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一个极端不详的预兆,在交响乐的最后,奥贝斯坦试图通过剧情来洗脱这种感受,但菲利克斯版本的《飘泊的荷兰人》比瓦格纳的更加漫无边际,无尽的旅程,如同失去智慧的尤利西斯一般,就算是生命终结也不会停止的强烈钝痛。

    但是,人群狂热了。掌声或是鲜花,无止尽的赞美,没有谁看见了那生命中的蠢动,可怕的结果。奥贝斯坦无法从座位上站起来,更无法鼓掌,他像被忽然间孤立在这个密闭歌剧院的中央,被人群忽略,又被人群观望,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的,是愤怒的,甚至是不可原谅的。

    就是这样,就是这个目的。奥贝斯坦知道,菲利克斯已经顺利地将所有人煽动了起来,所有人都不再具有冷静。

    几乎可以预见混乱有序的未来。对于那些不能冷静的人群来说,那是永恒的混乱,而对于那些冷静着煽动起他们的人来说,那是永恒的有序。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吗?奥贝斯坦在心中暗暗咧开嘴角,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根本无法扭转乾坤,他们想做的事情,奥贝斯坦是不会阻挡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想要扫开交响乐带来的不安心理,奥贝斯坦在钻进地上车前深深地吸了口尚且清新的空气,像是告别一般;正因为这个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仪式,让他的地上车在关门前强行挤进来另一个人。

    “我似乎没有允许你上来。”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奥贝斯坦边说边暂停了车内预设的程序,“作为一个非节假日离开学校的在校生,你现在应该返回学校了。”

    “巴尔,你没有送我什么祝贺演出成功,我想你是不是忘在了车上,特地跟过来取啊!”撇开奥贝斯坦的手,将程序再次启动,菲利克斯的神情像是自己为了奥贝斯坦不知道都放弃多少好处似的,“这个时间已经超过学校的门限了,我回去的话可只能在围墙外过夜啊。”

    转看在身边一脸真诚的菲利克斯,奥贝斯坦也不再次掐断程序,任地上车启动。

    “怎么样,巴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我,不是吗?”

    对,第一次,你终于把你的企图暴露了出来,就算你的面孔再如何伪装,你的音乐都会以最直接的方式诉说出来。

    “……为什么选瓦格纳?”奥贝斯坦明白,相信菲利克斯更会明白,瓦格纳音乐的内涵中包括的那种东西是根本不能在现今的银河帝国里听之任之的。

    “你不喜欢瓦格纳吗?”“不,你选择瓦格纳完全可以选择更具有挑战性的剧目。”看出对方的回避,奥贝斯坦决定不在此刻揭穿他的目的。

    “巴尔,你这是在恭维我吗?”菲利克斯的上身向他靠近了一些,似乎在开心地笑着,“的确,我大可以选择《罗恩格林》选择《帕西法尔》甚至选择伟大的《指环》,但是我选择的是《飘泊的荷兰人》。巴尔,你绝对聪明,你能想出来是为什么。”

    不,我想不出来,我不认识一个企图将这个银河帝国翻天覆地的男人。奥贝斯坦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目前不需要驾驶的车内cao作台上。

    “你又不愿回答我……那我来说——我选择《飘泊的荷兰人》是因为最后的守望与飘泊。”菲利克斯几乎将奥贝斯坦逼到了死角,凑在他耳边呢喃般地说着,“都为了爱情。一个为了上一段爱,而另一个,为了下一段爱。”

    说完,那随着话语喷出的热气便摩挲着爬上奥贝斯坦的脸颊,进而是嘴唇。温柔的辗转,不过都是他早已熟悉的东西;随意地默默承受着,奥贝斯坦细细咀嚼着他说出的那个理由,没有道理,跟奥贝斯坦所读到的绝对不相符合。

    感觉到嘴唇的主人在狭窄的空间里熟练地寻找起军装的衣领,奥贝斯坦略微挣扎起来:“菲利克斯,我只允许你吻我。”

    “对,我知道,巴尔只喜欢我的吻。”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解开暗藏着的衣纽,菲利克斯的口吻有种钻空子耍赖的味道,“所以,我只是在吻你。”

    对,狡猾的吻,不仅仅是唇,顶着狭义的“吻”的词汇去广义地“吻”着的青年。奥贝斯坦知道他并不会停止,所以,他决定让自己不想停止。

    “巴尔,你想过什么时候退役吗?”

    “……60岁,不可能更早。”

    “巴尔退役之后都想做些什么?”

    “我计划中的事……与你无关……”

    “对,巴尔的计划里永远都没有我存在。”菲利克斯像是表示抗议一般地略一停顿,之后又附着上来,更加强烈的刺激着,“不过,如果你要是早于60岁退役的话,那就要多出许多计划空白的时间了……按现在算的话,有三年呢……该怎么办好呢?”

    仿佛突然明白了,奥贝斯坦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把每个线索串联在了一起,几乎得出了最接近准确的答案。

    登基……演习……弹劾……奥贝斯坦一生中策划的各种清洗次数已经数不清了,这次,终于是被别人计算在其中了吗?现在的他,除了在心中自嘲已经没有力气去做任何努力了。因为菲利克斯,也因为亚历山大。

    “这次演出的成功,我就能得到下次演出我自己的改编作品的机会,这是学校的许诺。”也不在乎奥贝斯坦是不是洞察到了他们的意图,菲利克斯也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知道下次是什么吗?”“……《指环》……不,只是《诸神的黄昏》……”“不,巴尔,下次可不是瓦格纳。瓦格纳太刻薄了,他根本不懂得爱情。”

    菲利克斯抬起头来,直视着奥贝斯坦的眼睛,好像能从那无机制的光芒中看到最强烈的人性。

    “是一部你从没有听说过的歌剧,巴尔。那里面的主角很像你,当然,也很像我。”轻吻着奥贝斯坦的唇角,因为他说话的频率而激起对方唇角的微微抽动,就好像在彼此摩擦一样,“要知道,那里面没有沉重的仇恨,从来就没有。”

    这句话里复杂的内涵足以让奥贝斯坦的眼睛里闪过不正常的红光,但很快又消弭在吻上眼睑的湿热中。

    “那里面只有爱情,虚伪或者真挚,都只能是爱情。”

    在这个瞬间,奥贝斯坦回想起不久前结束的那场交响乐,最后的那个无际的痛感,或许,就是要在绞痛中提炼出无法定义的爱情。

    而一切生命的暴动,都只能由它来驱使。

    奥贝斯坦知道,他早已无法挽救。银河帝国,或者,腐败出阵阵馨香的爱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