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年的天好像凉的格外快，刚过立秋，到了晚上八九点穿短袖再走在路边居然已经感觉到凉意了，但是一到白天又变得闷热了，跟变脸似的反复无常。 程戾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搓了把带上点寒意的胳膊，应该穿件外套的。 不过又想到每次换季都得大动干戈得把压箱底的衣服翻出来，明明收起来之前都是洗了晾了的但压在柜子最底层闷上几个月拿出来还是有一股旧味，而且还皱巴巴的，所以还是得重新洗了晾了才能穿。 想想这一套流程下来就觉得事多得头疼，所以每次都到实在是冷的不行的时候才舍得动弹。 “喵” 走着走着路边突然窜出一只小橘猫，高高竖着尾巴踩着猫步就过来了，非常自来熟。 程戾认识它，叫串儿，是前面路口左拐二百米处的烧烤店养的，非常亲人见到谁都给撸给抱给亲亲，为店里招揽了不少回头客，大家亲切的称呼其为小交际花。 串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蹭到了程戾脚边，程戾蹲下毫不客气的把它顺着头从尾巴尖撸了一把，它顺势躺下扭了两下露出肚皮又喵喵叫了几声。 “串儿，咱好歹是个小公猫，虽然现在太监了吧，但是你这撒起娇来也太如鱼得水了。” 小太监呼噜了一声，眯着眼用小爪子抹了一把脸又舔了舔，得意得看着程戾，好像在说“不服气你别摸我呀。” 正撸着串儿下巴舒服得它耳朵都趴下了，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嗡嗡得响，程戾掏出手机。 来电人栗姐。 程戾接通电话，一瞬间电话那头就传来嘈杂环境的声音。 “喂！喂，程戾啊，听得见吗？喂？” 程戾被对方刚开口一声喂震得耳朵一麻，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等对方那边的喂喂喂攻击停止后才开口。 “姐，听得见，我这才出门没那么快。” “好好好，我就说是跟你说声啊，记得带我发给你那几个酱，我跟网上学了个新锅底，肯定好吃！” “好，我知道了。” “完蛋了，看来我们今晚又要吃到栗姐版黑暗料理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哀怨的男生声音。 “哪有，栗姐上次做的那个草莓炒南瓜我就觉得就挺好吃的。”一个女生的声音反驳道。 程戾一想到那个草莓炒南瓜就乐了，小小一个地方居然能出现这样一个敢做一个敢吃的卧龙凤雏。 “去去去，你个小崽子，还想不想吃饭了啊！知不知道不做饭的人是没有资格对厨师逼逼赖赖的！” 程戾挂了电话，撸猫蹲了半天，接电话又蹲了半天，愣是忘记起来了，起身之前又揩了一把串儿的油才算完。 一路小跑热身着到附近的超市，这个超市东西还挺齐的，装修比那些小区附近的商超看着高级些，菜啊水果啥的也新鲜，不过因为离着居民区有一段距离所以人不算多，尤其这个点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等着晚上时间一到就有的折扣价。 程戾本来想早点带了菜过去，栗姐却让他等着能优惠买的时间再来，说是现在年轻人真是不知道过日子，要该省省该花花，所以程戾觉得自己本质上和现在超市里逗留的几个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不过自己这日子过的也不算过日子就是了。 “金针菇...豌豆苗...莴笋...木耳...肥牛...鸭肠...兰花干...” 程戾推着购物车，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把找到的食材放进去，在这买火锅的食材还挺方便的，有个超大冰柜区，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些常见的火锅食材。 程戾在把食材放进购物车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觉得购物车突然不像购物车，像是麻辣烫店里的小篮子，自己这会儿选了菜马上就要送去柜台让人涮了，说到底火锅和麻辣烫实在让人觉得是大差不差一样东西，无非一个是让别人涮了端上来，一个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能靠自己劳动得来的食物会更加美味？ 食材采购的差不多了就出发去了酱料区，比对着微信发过来的视频截图，程戾成功找到了三瓶酱，但是第四瓶始终找不到和截图一模一样的版本。 找了一瓶差不多的正要给栗姐拍过去问问能不能凑合用的时候，手机相机扫到隔壁货架旁一个奇怪的身影。 其实程戾刚进超市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俩人是差不多一起进来的，程戾还多看了几眼，因为对方看起来像是把所有季节的衣服都一层层叠穿在身上一样显得有些臃肿滑稽，鞋子红紫红紫的款式非常显眼看起来和她年龄明显不符，身上还背着一个米黄的大帆布包，上面印着什么什么中医堂。 十六？十七？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八的样子。皮肤黑黑的，瘦瘦的，个子倒不算矮，扎了个厚重的麻花辫，她在那晃什么呢。 程戾看了一眼时间，从他进来到现在也有十来分钟了，现在待在超市的人都已经把想买的东西选好等着时间一到就去结账了，只有那个人两手空空的一直绕着货架来回打转，还一副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样子。 是要偷东西吗？程戾正想着却看见对方终于从货架上拿下来一包面包，是那种最最普通的小面包，一大包，保质期能有一两年不知道放了多少添加剂的那种。 她拿着面包去了收银台的方向。 程戾松了一口气，并为刚刚内心以貌取人的想法唾弃了自己一秒钟。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往收银台的地方聚过去排了队，现在这个点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所以还得等一会儿，尤其是有些老人还会在那质疑有些折扣的价格怎么不一样不管收银员怎么解释还是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程戾在排队的过程中收到一条微信，点开一看是老爸发来的，内容大概是问中秋节国庆节回不回去。 程戾回了个“不”之后就把手机页面跳转到了一个小说软件，点进一本小说新更新的章节里翻看起来。 这本小说内容讲的是主角在一开场就去世了，他的生前没有朋友，父母也不关心他，活的就像一个透明人，所以在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意，都以为只是意外，其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是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但是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谁知道一睁眼自己居然附身在了平时喂养的小流浪狗身上，随即结识了一群小动物伙伴们组成了阿猫阿狗侦探团，大家一起为主角的死因在这座城市里展开了调查，同时他居然发现原来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类变成了动物！ 程戾不是很喜欢看小说，只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很多小说追着追着作者就消失了或者跑去开新坑了他都无所谓，但是他很喜欢这一本，甚至给作者打赏了礼物希望作者可以晚点跑路，因为看着书里的主人公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开启了完全崭新的生活让他很羡慕。 程戾躺在床上也会幻想，请让我一觉睡醒就是别人吧。 别狗也行。 等他把新更的一章都刷完了抬起头发现居然还没排到自己，小说看完了注意力也没地儿转移了，程戾开始感觉有点烦躁，手机不合时宜的又进来一条信息。 “你妈挺想你的。” 就这么一句话，程戾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僵直发冷，额头却渗出汗液，明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胃此时翻涌得像食物中毒，一股酸水已经跑到喉咙处烧得喉咙发疼叫嚣着想要被吐出来。 程戾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想，不要想。” 拳头抵着胃硬是把这股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 等再睁眼的时候程戾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排在他后边的老太太看出他不对劲还好心的询问。 “小伙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是胃不舒服啊，我这里有胃药的，你要不要吃一点呀。” “没事，谢谢您，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程戾挤出一丝微笑。 “诶呦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嘞，我孙女也是的，在学校天天吃外卖喽，我一直跟她说外卖不健康的不如去吃食堂好嘞人家还要跟我生气的哦，小伙子你也要少吃点外卖哦，这个嘛一顿两顿偶尔吃吃嘛就算了，天天吃诶呦不行的身体受不了的呀。” 老太太见程戾还挺礼貌，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程戾却实在没有力气和老太太唠家常，只陪笑着点了点头。 见程戾没有继续聊的打算老太太便也识趣的收了话，探着头去看收银台那里是怎么回事，怎么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呢。 “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动了？” “我这买的东西要放冰箱里的都要化了呀。” 排队的众人开始不满。 程戾向着收银台看过去，又是她，麻花辫。 收银的也是个小meimei，听着大爷大妈们的催促看起来也有点着急，不知道跟面前那人说着什么。 排在麻花辫后面的一个大妈急了，把前面的人拨到旁边“小姑娘啊，你行行好有事就让我们先结呗，好不好啊。” 收银小妹见此冲着麻花辫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接过大妈手里的东西熟练的cao作起来，队伍顿时通畅起来，随着不停的滴滴声没一会儿就到程戾了。 程戾把购物车里东西拿上收银台，东西零零散散挺多的，趁着小妹扫价的时候程戾又看了眼那人，这次他们离得很近，麻花辫就站他边儿上，一只手里提着面包一只手攥着一张钱有点无措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这是。”程戾随口一问 小妹抬头意识到是在问那个女孩的事。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晚上是不收现金的，我也没有办法，这是规定，但是那个小meimei好像听不懂我的意思。” 小妹面露难色的回道。 程戾哦了一声打开了付款码，转头又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面包留在了隔壁的收银桌上。 两秒后，程戾伸手把面包拿了过来。 “这个也扫上吧。” 迅速将东西装好袋子程戾出了超市，四处看了看，望见了那个神奇穿搭的背影蹲在路边，都已经过了一条马路了。 跑的还挺快啊？程戾心想。 袋子挺沉的，不想再拎着跑过去拎着跑回来，挺二的，程戾拿出手机打了个车，定位在超市门口，看着有司机接了单，把大袋东西放在超市门旁边，拿着那袋小面包就快步走了过去。 远远的看过去，麻花辫还搁那蹲着呢，干嘛呢这是，大半夜在马路边看蚂蚁搬家吗？ 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串儿那只小太监猫跑这来了，人家这是在撸猫呢，突然想到自己刚刚也是搁路边撅了半天，程戾就觉得有点好笑。 “挺可爱的吧” 程戾走到跟前，弯下腰搭话。 可能是太专注了，麻花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阵凉风吹过，程戾打了个寒颤发热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莫名其妙的给陌生人结了账莫名其妙的跑来搭话，神经病吧，是自作主张得就觉得对方很可怜吗？还是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感激的话语让自己显的很高尚，亦或者阴暗一点是因为遇到了这样一个人让自己显得也没那么惨？ 程戾找不到答案，司机的电话却先打来了，看了眼超市那边，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门口。 轻手轻脚的把面包放在麻花辫的身后就打算离开，此时串儿却先对方一步发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喵喵叫的就走了过来。 麻花辫顺着串儿往后看去，猛的看见好大一个人杵在自己旁边吓了一跳迅速起身避到了一边，一脸警惕的看着程戾。 而程戾也不打算因为对方发现自己再和对方寒暄几句，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面包示意了一下对方就转身跑去了出租车。 “尾号8739是你吗？” 司机师傅看着有人跑过来打开车窗喊了一句。 “是我！稍等一下！” 程戾也喊了回去快速拎起超市门旁的购物袋闪进了出租车里。 “哟，买这么多东西就放路边上不怕偷呀。” 司机师傅打趣了一句。 “谁偷菜啊。”程戾笑笑。 一下子进到车里，感到一阵暖意，身体也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程戾坐在了角落望着窗外 ，麻花辫已经发现了面包，拿在手里望着出租车的方向，隔得远看不清她的表情，随着车慢慢开远，人也看不清了。 程戾呼出一口气，缩在座位里，胃还是有点难受不过已经好多了，慢慢放松下来一下子就被困意席卷，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