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和好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魏禕紧紧牵着容盺，憋了整路直到容家门口时才忐忑地开口问：「小五，你在生气吗？」 容盺抿着唇看向魏禕。 他知道魏禕很紧张，他的手都被对方牵出汗来了。 要说他生气吗？他觉得没有，他只是不能理解。 因为想和自己上同一所学校，所以放弃军校的录取资格，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他会替对方觉得惋惜，但更多的是开心。 就算之前两人还只是普通朋友，可是他喜欢和魏禕待在一起。 对于魏禕，他向来都是自私的，他知道对方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时总是高兴的。 所以他没有生气，他单纯觉得魏禕没必要骗自己没录取而已。 容盺摇摇头，回道：「没有，就是觉得以后有话直说就好了，不要骗我。」 「我知道了，对不起。」魏禕低头道歉。 虽然松了口气，但牵着对方的手还是没松开。 「我要回家了。」容盺想把手从对方掌心抽出来，结果抽了几次都没成功，还被愈抓愈牢。 他抬眼看着魏禕。 容盺本来没生气的，但现在反而被对方的态度惹得有些恼，才想开口叫对方放手时，从两人后方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声。 「你们俩站在门口干嘛？十八相送吗？」 两人循声看去，后方停了台车，车里是魏祺和容盼。 他们刚约会完回来就见到自家的两个弟弟站在门口聊天，不过看起来气氛好像不是很好。 因为魏禕耍赖不放人走，魏祺说的。 「大哥，盼盼姐。」 「姊夫，大姊好。」 就算有些闹脾气，两人见着兄姊还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老三，你大哥今天要在我们家吃饭，你也一起留下来吃吧！」容盼开门下车，让魏祺去把车停好。 「好，谢谢盼盼姐。」 「都先进去吧！他去停车，不用等他。」 ＊＊ 三人进屋换好拖鞋后魏祺也进门了，准夫妻俩没管两个小的，逕自手牵手回房去过两人世界。 魏禕为了换鞋终于把手松开，容盺的手获得自由，立刻无情地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表达不满，快步地走向客厅，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久违的江予尚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予尚哥，你回来了！」 「嗯，给你们带了礼物，都在桌上自己挑。」 他走到江予尚旁边坐下，对方出去玩了整个暑假皮肤都变黑了些，但还是他帅气的予尚哥。 江予尚报了容眙正在念的那所大学，科系选了饭店管理，之后就和几位三五好友约去环岛旅行。 将近一个月没见，但平常他们都会透过手机聊天分享近况，容盺虽然没特别想念，但现在见到人时还是高兴地扑了过去。 魏禕跟着过来打招呼，可瞧着没什么精神，江予尚挑眉问了句：「吵架了？」 「没有。」容盺抢着回答，回答完后转头看向魏禕道：「你打了整天球满身汗先去冲澡吧！要吃饭再叫你，我要跟予尚哥聊天。」 魏禕本来还想和容盺聊聊的，但对方先发制人，他只好乖乖应了声好，听话地到容盺房里冲澡。 「这是干嘛？瞧人家委屈的。」江予尚把手机放到桌上，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他理亏，谁教他说谎。」容盺边说边拉过桌上的几个大纸袋，看看对方都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什么谎？」 「为了跟我一起上高中，骗我他军校没录取。」 「哦，好严重。」 容盺听出来江予尚是在揶揄他，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不满道：「你说他当时干嘛不老实说啊？拐了个弯说谎骗我干什么？」 「怕你问东问西吧？」 「问也是正常的吧？」 「嗯，正常。你会问他“为什么”，那他回答“因为我想和你一起上学”；你应该又会说“可是你准备考军校准备很久了吧”，那他可能会回答“对，但我想和你一起上学”。」江予尚说：「那时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魏禕想必也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只是一股脑地想和你当同学。对他来说，直接说自己没录取可以避免这种鬼打墙的对话方式。」 容盺觉得这的确像是魏禕会有的心态和反应。 「但这也不是他说谎的理由。」容盺拿了一瓣柳橙片放进嘴里，有些失落道。 「我们都知道说谎是不对的，不过知道对方为何说谎才是最重要的。」江予尚也跟着吃起柳橙，「谎言的严重性可大可小，得知被欺骗都不好受，可若结果是好的也就别太放在心里。谁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谎呢？」 「小孩尚不懂事时，就会因为怕被责骂而说谎；我们想给别人惊喜时，准备的过程中难免也需要谎言来遮掩。前者需要沟通，后者来自于善意，你认为魏禕的谎是前者还是后者？」 容盺愣了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要他对我说谎。」 「魏禕估计也没想到这事还会被揭穿，以他的个性，即便是一个小谎肯定也耿耿于怀，你们在一起后他心里应该也没少纠结这事，就是找不到机会说吧？」 「你帮他说话啊？」 「没帮谁说话，单纯分析而已。你们两个个性太好懂了。」 「哦。」 「你有权利生气，有权利不原谅，有权利指责他。不过，其实你最后还是因为能和他一起上学很高兴的吧？」 「是啊！真是矛盾。」 「是啊，怎么办呢？」 容盺瞪了江予尚一眼，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真正去生魏禕的气，因为对方就算说谎都是为了自己。 ＊＊ 当天吃完饭后魏禕没和魏祺多留，后者看出自己弟弟的状态不在线上，和大家道了声晚安后就把人给领回家去。 他都还没问弟弟发生什么事，对方劈头就问了句：「大哥，你惹盼盼姐生气过吗？」 行吧！弟弟主动开啟谈心模式，省去了他怕二次伤害而要旁敲侧击试探的麻烦。 「还挺常的。」他答。 「那，你对盼盼姐说谎过吗？」 「骗她我要在工作室加班，结果是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算吗？」 「那她生气吗？」 「生什么气？我这是给她惊喜，情侣间的小情趣，她那时见到我只会又惊又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哪会生气？」 魏禕觉得他哥和自己的谎言性质不太一样，索性直接把放弃军校录取资格被发现的这件事说出来。 「那你告诉我，你当时怎么不直说？」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很想跟他当同学这件事。」 「为了不想解释而说谎，要不得喔……」 魏禕百口莫辩，虽然他当初的想法只是觉得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容盺知道他们可以一起上学，对方会因为这件事而高兴就够了。 但说谎就是说谎。 他懊恼着自己当时为何要逃避解释这件事，问就问了，大不了那时被对方念个几句，反正弃选已成定局，也不用因为这个谎老觉得自己对对方不坦诚而心虚。 魏祺看弟弟垂头丧气有些于心不忍，可有些事发生了就发生了。 「你想没想过，若是当时说开了，搞不好早就在一起了？」 「重点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以为我真的只是想把握和他当同学的机会。」魏禕搔搔头，苦恼道：「我就怕他一直问下去，但我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我敷衍他。」 「这就对了啊老三，」魏祺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叹了口气说：「人啊，在一起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我觉得”“我以为”这几个字了。」 他接着道：「我觉得你会这样想，我以为你会这样做，我觉得你会难过，我以为你会开心……如果什么都你觉得你以为，那就全给你想就好了啊！还管他干嘛？」 「嗯……」魏禕有些愧疚。 这确实是他会犯的错，他总认为自己对容盺暸若指掌，事实上两人在一起后，他才发现他暸解的只是表面那些东西。 此时，他想起一年级寒假结束前发生的匿名帖事件，那时他想撤下照片，因为他觉得以后容盺万一当了演员，虽然是件小事，但还是怕会影响到他，但容盺却不高兴了。 当两人在一起时，只要有关于容盺的事他总下意识先去想对方的反应而做决定，然而对方根本什么都还没表达，他们也没沟通过。 可是他不是想刚愎自用，也不是不想尊重容盺，而是他想在第一时间解决这个问题，不愿容盺多费心。 他想让容盺放心地做自己的事，其他杂事都有他在，他可以挡在对方面前全都处理好，想让对方放心地依靠他。 「无论两个人多要好，都不要随意揣测对方的想法；沟通是很重要的一环，哪怕你已经知道他的反应会怎么样，还是不能少了沟通这个动作。」 「嗯。」 「另外再跟你讲个重点，有的人喜欢惊喜，有的人就讨厌惊喜，你明白吗？虽然小五的确很高兴和你一起上学，但他很明显不喜欢这种来自于谎言的惊喜，那你以后就别再犯这个错了。」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魏禕受教地点点头。 「先去休息吧！明早去找小五好好道歉，情侣在一起哪有不发生摩擦的？能解决就好。」 魏禕起身，走到房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魏祺，语气有些迟疑地问：「一定要等明早吗？」 「什么？」 「不能现在去道歉吗？」魏禕抬眼看了下客厅时鐘，说：「还不到九点……」 「……」 两兄弟对望了十秒，魏祺败下阵来，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去去，没给你去八成今晚你也睡不着！」 ＊＊ 容盺刚洗完澡就跑去找江予尚，对方正在书房和夏振羽说话。 他正在跟自家舅舅讲上大学后的规划，就算舅舅一副“你自己有主意就好”的态度，但自己从小有什么计划想法就要汇报给舅舅听已经是习惯了。 因此容盺一进书房看到的就是夏振羽坐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摇啊摇，江予尚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念啊念，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一样认真的一件件条理分明地说出来，然后前者只管闭着眼睛嗯嗯嗯地应着。 他不好意思打扰这对甥舅，于是自己在旁边东摸西摸，摸到沙发那坐下后拿出手机瞄了几眼，发现魏禕居然都没传讯息给他，心情一下更不好了。 然后他收起手机，又继续东摸西摸，摸到书架前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了翻，不到五秒又放回去，再抽下一本…… 就这样抽书放书，动作循环播放，像个整理书架的机器人。 夏振羽＆江予尚：…… 「那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夏振羽停下摇椅，一手撑着额头好笑地问。 容盺停下动作，反问：「你们的事说完了啊？」 「你的存在感太强了，不得不先注意你。」江予尚说。 他抿了下唇，走到两人身边道：「我没事，就只是无聊。」 江予尚：「那你可真是太无聊了。」 晚上吃饭时夏振羽就觉得那两人气氛不对劲，后来趁机问了小外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道：「想找魏禕了是吧？」 容盺拉了张椅子坐下来，问：「大嫂，我大哥有对你说过谎吗？」 「三不五时吧，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谎报出差回程时间然后偷偷到剧组外或我家给我惊喜；谎报他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结果变成他早上才休息而我很累；骗我说幸福村的提拉米苏卖完了叫我吃别的，结果来接我的时候车上有两盒他排队去买的幸福村提拉米苏……」 容盺＆江予尚：…… 干嘛趁机秀恩爱！ 夏振羽看这两位晚辈满脸无语地盯着自己后笑了出来。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道歉了，你原谅了就不要再想了，要他再犯第二次时你再去考虑要怎么处理就好，干嘛为难自己一直记着这事？」他对容盺说。 「没有一直记着，吃过晚饭后我早就没事了。我只是在想，如果当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说谎，而那件事明明不是什么犯法或违背两人感情的事，更不是要製造情趣，那是不是代表另一个人给了那个人压力，让那个人不得不说谎？」 「嗯，也有可能，所以你反省自己反省的怎样？」夏振羽点点头。 「就……问问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压力吧？他不说，我也想不到，因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和他在一起，他若不提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进需要改进。」 「我倒觉得是你把事情想严重了，把两人间一点点小问题放太大了，你这叫患得患失。」江予尚把资料收进文件夹，一边看着容盺说，「你们的相处模式太理所当然，所以缺乏沟通，感情虽然好但承受打击能力却极差。」 「魏禕太保护你了，什么事都不让你烦，习惯帮你做决定；而你接受得很自然，什么都交给他都依他，很少多过问些其中理由，导致他认为放弃录取这事微不足道，根本不需要解释太多，他只要确定你最后知道能一起上学这件事很高兴就好了。」夏振羽补充道。 「好像一直是这样。」容盺有些迟疑，回想着从小相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魏禕的确都是把好的结果让他知道，很少说他是怎么处理或怎么想的。 「两个迟顿的。」江予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笑了一下。 「关係不一样了，想事情的立场也会不一样，自然需要沟通的事也会不同，不要鑽牛角尖了。」夏振羽继续闭上眼摇着摇椅，一副心灵大师的模样。 ＊＊ 两人和夏振羽说了声晚安，走出书房时正好遇到容真。 「魏禕正跪在咱家大门口负荆请罪呢！」他说。 「什么？」 容盺大惊失色，这事有严重到要在大门口下跪吗？又不是洗门风！ 他吓得赶紧跑下楼，结果要负荆请罪的那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吃着林姨刚拿出来招待他的布丁。 容盺大怒，朝二楼大喊道：「大哥你骗我！」 这声怒吼吓了魏禕一跳，急忙放下布丁快步走到对方面前，没管三七二十一，只忧心忡忡地问道：「小五你怎么了？」 「我大哥说你跪在我家大门口！」容盺极度不满。 「我、我刚是站在门口想打给你，结果遇到容大哥从外面回来，他要我直接进来等你……」魏禕看容盺满脸不爽的样子，以为对方是因为没看到自己真的在跪，心里那“说谎ptsd”发作，小心翼翼地问：「还是我现在出去跪……」 「跪什么跪啊？魏老三你别老自己乱猜，我是气我大哥刚骗我说你在跪，害我心疼的要命急忙跑下来要拉你，结果闹了个笑话给他看！」容盺受不了魏禕这逆来顺受的脑回路，忍不住吼了声。 「哦，我没跪。」知道对方不是真的生气还会心疼自己后，魏禕放下心来，语气稍微轻松了点：「但我来道歉是真的，有些话现在不说我晚上睡不着，我也不想你一直生我的气。」他说完牵起对方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沙发上坐下。 「唉，被他们这么一闹，我也没气了。」容盺挖了一口要招待魏禕的布丁放进嘴里。 「我以后不会说谎了，也不乱猜你的想法替你先做决定，如果有事会和你商量沟通，力求不让你生气。」魏禕把自己的脸凑到对方面前，信誓旦旦道。 「是我小题大作了，那种製造情趣的谎偶尔还是能说的，就是正事别说谎，哪怕我会生气或难过，我也希望我们能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容盺又挖了一口布丁，汤匙碰碰对方的唇后道：「吃下这口，这些事就揭过，说到要做到，不要再发生让我们两个都难过的事了！」 「嗯。」魏禕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容盺，张嘴把那口和好的布丁嚥下去后笑了笑，叫了声：「小五。」 「嗯？」容盺收回汤匙，继续把布丁往自己嘴里送。 「现在可以亲你一下吗？」魏禕小声道。 虽然他已经很小声了，但客厅安静啊，这句话一说出口就从四面八方传来零零落落的咳嗽声。 容盺脸唰地红起来，转头睁大眼睛看向这个好大胆、想在自己家里轻薄自己的男人！ 「就、一下。」他眼睛咕溜地向四周瞧了瞧，红着脸小声回道。 魏禕想如果不是自己真的太高兴也绝不会贸然说出这种话，这里毕竟是男朋友家，现在时间太晚不方便进对方房间，不然也不会问就直接亲了。 知道附近还有人，他没太冒犯，偏头在容盺唇角轻点了下。 那布丁自己吃时还不觉得多甜，可黏在两人唇边那一点点味道却让彼此瞬间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