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女士与唐知
周女士给的生活费对唐知而言一直是绰绰有余的，而她没什么很强的消费欲望，这些年攒了个小金库出来。她思前想后盘算着，周女士并不缺什么，尤其不爱金银首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一时竟想不出能带什么礼物。 纠结几日，她的国庆假期也就来了，但周女士的并没有来。她下午时分抵达，在路上买了些mama喜欢吃的菜，备菜完后清扫了一下屋子就去公司接人下班了。 此时日暮黄昏，太阳不再灼热，而是镀上了橙黄暖色，隐匿在城市的高楼大厦背后。虽不见完整的太阳，但远处的天空早已染上日落带来的暮色，深黄的余晖映在高楼，玻璃反射出明亮的光彩，红得像在燃烧。 太阳渐渐下落直至不见，黄昏被街灯和店铺灯光取而代之，不远处有几个人影从大楼中走出，是周女士和同事。 “妈！”唐知远远地喊着周女士，赶忙前去帮她拿包。 同事阿姨起着哄，说着些玩笑话，唐知腼腆地笑笑，小声催促着，俩人于是别了同事一同朝家里走去。 傍晚的微风带来一丝丝清凉，也捎来了几分惬意。 “妈，我买了好多菜，今晚给你做大餐。”唐知一手拎包，一手挽着周女士。 “好呀，mama很期待。”周女士一见到女儿，就高兴地忍不住笑，“你准备做些什么菜？” “孜然土豆鸡翅，葱烧豆腐，酸辣土豆丝，再打个汤，你想喝紫菜蛋花汤还是西红柿蛋汤？” “我都想喝怎么办？”周女士对吃食没什么欲望，有土豆就能吃，只是随口逗着唐知。 “那我打两个汤。” “别别别，吃不了浪费，就西红柿蛋汤吧。” 周女士的出租屋离公司并不远，俩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就到了家。唐知干劲满满地进了厨房，周女士笑了笑，看着整洁的房间心里一阵欣慰，同时涌上一股愧疚。 怀孕三个月时，周女士才发现自己有孩子了，唐父很是高兴，让她辞了工作在家好好休息。唐父是独生子，家庭美满且父母健康，早早就想抱个孩子。公公婆婆在孕期都待她很好，她一度觉得自己也能有个美满的家了。唐知刚出生白白净净，不饿急了就不哭闹，周女士觉得她长大了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巴不得把唐知捧在手心里。但不管唐知长大后是什么样，她都会非常喜欢。 周女士励志成为优秀母亲，做了很多养育孩子的工作，各个方面都亲力亲为，想让唐知有个健康快乐的童年。但不知从何开始，一切都在慢慢变化。婆婆第一次说二胎时她没在意，满心满眼都只有唐知，说得多了她也就开始考虑了，只是不管怎么深思熟虑，她还是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够了，这让婆婆十分不满。 唐知不是已经姓唐了吗？为什么非要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呢？生男生女不是一样的吗？ 再后来，周女士在家带孩子带得十分郁闷。婆婆一天天在家中的唠叨令她很是心烦，唐父每天起早贪黑上班也很辛苦，而她的亲情关系都很疏远，久而久之，心中的负面情绪堆积成山。 她想，干脆再生个男孩吧？这样唐知也有伴了。考虑了许久，在某个夜晚，她准备和下班回家丈夫开口，但等到深夜才等来一身酒气的他。 下班了就早点回来休息不好吗，为什么要喝酒？周女士抱怨着，却还是给丈夫熬汤放热水，催促着人洗澡。她想着下次再说，但猛然惊觉，唐父总是很晚回家，有时她半夜哄孩子，都不见床边的人影。 家里低沉的气压和心中的疑虑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一切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这个导火索来得猝不及防，只是一个很小的火引，而一场家庭大战就这么爆发了。 她现在甚至回想不起那个小小的矛盾点，但结果就是吵得不可开交。 婆婆不满她不生二胎不工作，整天只会抱个不中用的女娃娃；公公觉得她应该体谅唐父，早点生个男孩子去工作养家。而唐知的父亲呢，只会抽烟，像是听不见饭桌上的争吵，再怎么喊他说话也只等来一句“天天吵这些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吵吗？是我想吵的吗？”周女士很努力地克制住情绪，“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孩子面前抽烟，你一个人抽烟所有人都吸二手烟。” “每天上班工作不抽烟怎么受得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在家带个孩子那么轻松！” 周女士刚想辩驳，婆婆就大声制止她：“你自己一天天的没做什么事，还说出去赚钱养家的！男人哪有不抽烟喝酒的！” 这个时候唐知才到两岁，已经会自己吃饭了，但周女士爱惯着她，喜欢喂她。她不知道为什么mama和其他人都不吃饭，就拉着周女士的手，说着什么“mama吃饭”“mama快吃”。 接下来发生的，每次一回想，都还让周女士感到压抑恶心，好好的晚饭最后成了一地鸡毛。 “妈，准备吃饭！”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周女士的思绪，语气中有难以掩盖的兴奋，是唐知端着热腾腾的西红柿蛋汤出来了。刚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看着忙活的女儿，她心里感到无限的温暖。 “好吃吗？”唐知眼睛放光，期待着周女士的回答。 “每个菜都好吃，都是我爱吃的，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等我毕业找到工作了，你就安心养老吧，我来挣钱养家，到时侯天天你喜欢吃的。” 周女士知道女儿是开玩笑哄她高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以后要有自己的生活，mama怎么可能天天和你待在一起呢?” 唐知倒是不在乎：“我想着你太辛苦了，想让你早点退休享福。” 周女士笑笑，问唐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考公考研？” “没打算！我想毕业了直接就业，读研得好几年呢。”唐知接着补充，“找个安稳的工作，慢慢攒钱，然后在个便宜的地段买房吧。” “你一个人攒钱买房啊？”面对周女士的疑问，唐知点点头。 周女士只觉得她这话幼稚，但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透露的信息，试探地说：“你现在也大学了，可以尝试谈恋爱，mama很支持你的。” 唐知干脆利落地回话道：“我不打算和男人谈恋爱结婚。” “并不是所有的婚姻和家庭都是不美满的”周女士试图挽救女儿的婚恋观，“mama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有个幸福的家庭，并不是催你恋爱结婚。” 说完这些，周女士还是补充了一句：“前提是要碰到对的人，如果对方不好，千万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唐知自然知道周女士心里在想什么，小时候的事她印象不多，但也知道后面母亲常常和家里人吵架。再后面她读小学，生活中就逐渐没有了父亲和爷爷奶奶这几个角色。母亲怕她受自己的影响，而对婚姻和爱情有抵触，但她没想这么多，这么回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是个先天同性恋，天生就不能和男的结婚。 “妈，你别cao心这个了。”唐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出柜，但至少现在不是。眼下这种家庭状况在她看来其实挺好的，她不想多生出些事情让母亲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