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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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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开放日的活动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

    高二高三的都参与过了,开放日针对的主要是高一新生的家长,但即便如此,十点没到,学校外面还是被车辆挤得水泄不通。

    许池南按时到综合教学楼,教学楼一层二层是游泳池和排球馆等从体育馆分挪过来的体育教室,三层是音乐美术这类艺术教室,她走步梯上楼的时候,看见褚时维跟一个男生抬着一筐排球从电梯里出来。

    他没看见许池南。

    因为记挂着他误会自己告密,不知道哪天就报复临头,许池南对褚时维多了几分关注。

    他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传统型校霸,放在武侠片里的话,大概可以用亦正亦邪形容,违反规定的事情他做着,抽烟、打架、逃课,做得有型有款,所以学校里男生都服他,另一方面,脑子灵成绩好,轮给他的任务一样不拉,校服穿得板正,会一手夹烟一手拎垃圾桶的完成值班卫生,也会像今天这样听话的去抬排球。

    他自己心里有个标准,什么规则得遵守,什么不需要。

    许池南见过谢主任训斥他的样子,向来严肃的谢主任满脸又爱又恨又无奈。

    这样的人就是,吸引来的情绪都那么丰富多彩。

    ……

    美术室里除了许池南之外还有五六个学生在,都是艺术生,各自领了任务或专心或悠闲地做准备工作,许池南找老师领了颜料,走到墙画边调色。

    下第一笔的时候,教室里来家长了。

    玻璃推拉门被打开,参观的家长鱼贯而入,但总体而言人不算多,毕竟高中最重要的是主业学科,艺术类的教育如何,对家长来说肯定没那么重要,大部分家长只是走到这儿了,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顺带看一眼,匆匆来匆匆走。

    于是有一个停留稍久的人就很明显。

    许池南是在他挪到靠窗位置的女生身边时注意到他的。

    戴个眼镜,年轻,微胖,头发有点油,看年龄不像是谁的爸爸,可能是哥哥辈的亲戚,站在女生身边稍弯腰,仿佛要看清楚人家在画什么,那女生看他一眼,随即不自在的往里面缩了下,他直起身子离开。

    站在矮凳上的许池南收回余光的关注,听见背后有脚步靠近。

    许池南对男人的身体很敏感,不是欲望的敏感,是风声鹤唳般本能排斥的敏感,对方主动靠近她的距离一旦超出正常范围,就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头皮发紧,感觉到实质的热源在持续缩小这段距离,一米,半米,越来越近,许池南屏息,手腕还在画线条,但全部的感官意识都已经高度集中。

    听见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咔嚓”一声。

    新桥高中的女生有两套校服,裤子和裙子,根据自己的意愿穿着,但今天的校服要统一,许池南穿了裙子。

    她的身影僵住。

    ……

    褚时维经过美术室那会儿,门口已经聚了几个人,有学生有家长,交头接耳的在讨论,看热闹的架势很浓。

    一个女生慌里慌张地拉开门跑出来,拽住凑在那儿的学生焦急问:“见美术老师了吗?”

    纷纷摇头。

    女生忙不迭朝过道尽头的办公室去,褚时维扭头往里面看了眼。

    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就能越过人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美术室里,许池南正和眼镜男僵持不下,她死死掰着他左侧的小臂,看样子像是阻止他不让他走,表情跟当时与褚时维对峙时差不多,又倔又冷的一张脸。

    眼镜男甩两下没甩开,这妞看着单薄瘦弱,力气倒大,攥地他腕骨都痛了,眼瞅外面聚的人越来的越多,他眼里浮现出凶狠,空着的另一只手要来揪许池南的同时,一道劲风自耳边掠过。

    他的手被迥异于女生的强悍力道在一瞬间逼停了攻势,还没来得及瞧一眼,胳膊肘被弯折的巨痛,他惨叫一声,半张脸猛撞到墙上,这一下给他撞的脑袋发懵。

    “放手。”

    褚时维侧了下脸,对仍然紧紧抓着男人手臂的许池南说。

    视线从他游刃有余的钳制住男人的手上挪到他脸上,犹豫两秒,许池南慢慢松开手,眼镜男高喊着大叫:“打人了!新桥的学生打人了!”

    褚时维摁着他的力道狠压,手肘卡在他脖子后,他高喊的叫声卡在喉咙里闷哼,褚时维扫了一圈屋内,除了许池南外的其他几个按理说应该目睹了全过程的学生,现在各个惶惶又懵逼地看着他们。

    全都一脸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他又去瞅许池南,不疾不徐地问:“什么事?”

    他俩前面几次正儿八经超过一秒的对视,不是你看不惯我我不耐烦你的水火不容,就是彼此各不相退的火星四溅,突然这么平和,许池南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平复呼吸,在这个很短的时间内思考清楚,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个变态干了什么。

    不是所有受害者都能接受自己受害的事实被公之于众,尤其牵扯到私密,尤其在单纯的校园。

    想法一定锤,许池南前倾,踮脚,极快的速度贴到褚时维耳边:“他偷拍女生裙底。”

    她要说的话在他耳边留下了,她鬓角发丝拂到他脸颊上微痒的感觉留下了,她敞开一颗纽扣的领口里散发出的清淡香味也留下了。

    像一阵风的来去。

    褚时维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许池南已经后撤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抑制住想要抚一把脸上残存的痒意的冲动,别开眼去看眼镜男。

    眼镜男色厉内荏地喊了好几句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许池南满以为褚时维会压着他去找老师或者什么的,但他没有。

    褚时维撒了手,眼镜男反应很快,在得脱的那一秒揉着手腕立刻往外走,边走边故意大声说:“神经病!碰见疯子了!真tm倒霉!”

    褚时维没任何要去拉住他的意思,就那么站着,看他发泄着踢开放在一边的板凳和画架,推搡几下看热闹的人群然后迅速消失在门口。

    许池南是懵的。

    而褚时维这时才有了动作,他紧接着也转身,跨出教室门的同时反手把门拉上,砰一声,隔绝了门外嗡嗡的议论声,隔绝了许池南要追出来的脚步。

    许池南站在玻璃门不到一米外,看着玻璃门另一侧,他没事人一样踱步离开,最后慢悠悠地投过来一眼,那眼神似乎别有深意,直到两人对视的视线被墙阻挡的前一秒才彻底收回,但许池南没有领悟到。玻璃上除了外面渐渐散去的人群,还有自己那张,错愕、惊疑和质问交织着的情绪隐没后,只剩下愤怒和后悔的脸。

    后悔,真的后悔。

    许池南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在一分钟前以为褚时维能帮她。

    因为前面的两次小冲突他没来找茬,所以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坏?因为几天的观察下来,发现他其实有自己的原则,所以觉得他同样还会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因为他轻易就能制伏对方,不知不觉就把处置的权利交给了他?

    许池南不知道,想破头都没想明白,但有一样她现在清清楚楚。

    褚时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