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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累了歇会儿,你继续跪吧

    

“我走累了歇会儿,你继续跪吧”



    林映水拖着疲惫的身体慢腾腾挪到王夫人屋外的时候,里头还能听到将军与王夫人的争吵。

    “你又罚昼儿,你何不将我也一并罚去祠堂跪着?”

    “我倒是真不懂,到底昼儿是你孩子,还是陆水秋是你孩子,这些年你从来都偏袒她!”

    王夫人的言辞激烈,听起来已是极为气愤。

    “夫人,秋儿何等孤苦,你若……”

    “罢罢罢,不必再说,若相公你执意如此对昼儿,不若将我休弃便是,这将军夫人我是当不得了!”

    外头的丫鬟婆子早已退避,林映水没有偷听的习惯,挡住秀云上前,不得不讨人嫌地轻扣房门。

    “将军,王夫人,是我。”

    争执声顿消,门豁然打开。

    王夫人的贴身丫鬟领着林映水进门。

    进门一瞧,王夫人正坐在查案旁,脸上余怒未消。

    “秋儿,你来做什么?”将军向她走来,王夫人仍在椅子上安然不动。

    林映水低头行了个礼,从秀云手中端过一盘糕点,放在王夫人的手边。

    “将军,我来赔罪。”

    “秋儿,你不必如此。”

    事已至此,林映水转过头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我久不在将军府中,又是病中,忘了从前夫人都是叫我于前厅用饭,说话多有冲撞,特来赔罪。”

    林映水保持心平气和,拿出了道歉的态度。

    王夫人眼神不善地打量她。

    这孩子明明是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

    小小一个可怜女孩子,起初王夫人也有十足的耐心待她,想将她教成名门淑女。

    可她偏偏不成器,刁蛮任性,两面三刀,处处纠缠昼儿,仗着将军维护偏袒,闹得将军府鸡犬不宁,叫昼儿吃尽苦头。

    她身为母亲,哪有不偏心自家孩子道理,即便维持着大家风范,不曾苛待于她,对这孩子也是越发厌憎挑剔起来。

    这些日子,初听闻陆水秋遭遇不测之时,本是担忧,稍作冷静下来,又是考虑聂岚青的声名。

    最后深想起来,竟对陆水秋伤重隐隐抱有微妙的庆幸。

    若是陆水秋当真辞世,从今以后昼儿便不会再受她纠缠,将军阖府上下也不会再欠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人情……

    这样一番心思急转,再听闻陆水秋安然无恙,更有几分难言的失落,对她也就更为冷漠。

    王夫人面色稍有舒缓,言辞却还冷硬:“不敢当。”

    林映水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能感觉到王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好。

    但她其实不擅长与长辈相处,尤其是女性长辈。

    她母亲早逝,又厌憎父亲,从未与长辈长期相处,拿捏不准陆水秋与王夫人的关系。

    何况王夫人实在年轻,瞧着也不过四十出头,如果在原世界的话,她这年纪也应当是她哪个上司。

    现在王夫人同她置气的模样,确实也像她上司发了脾气的样子。反正,无论上司是对是错,底下的社畜都得赔罪,都得担着。

    就当做上司那就很好处理了,林映水很从容。

    她顾忌着原主,想陆水秋这样一个孤女,明明骄横,却从未对王夫人发过脾气,大抵也是因为自己生母早逝,对王夫人有几分感情。

    她忍不住想从前陆水秋跟在王夫人身旁的样子。

    是什么感情呢?只有畏惧,没有依赖吗?不太好说。

    亲缘关系最为复杂,到最后就如藤蔓荆棘,处处是尖刺,却又难以分开理清。

    想到这儿,林映水就要想到自己的生母,一时强止住了思绪。

    “秋儿……”将军还要在说什么。

    林映水也不避着王夫人,直说了:“将军,今日我说话也实在着急,但我确实很想回陆府,住在将军府总归没有自家自在。”

    “我懒,不想动,也不想见人,可能夫人体谅我,才接我回将军府照看。现下我身体也算好了许多,其实陆府也不缺人照料,还请将军就允我回去吧。”

    王夫人面色微凝,大抵是以为她又要借题发挥,目光瞥来尽是戒备深思。

    林映水冲她无奈一笑。

    将军听完,转头领着她移步往外走:“秋儿,你随我来。”

    林映水跟上,直行至一间书房。

    “秋儿,我知道你一直的心愿便是嫁给昼儿,如今你又因他受尽委屈,我愧对你父亲,已经决意让昼儿退婚了,迎娶你了。”

    ?

    林映水和秀云都震惊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谢将军真的偏心到了这种程度。

    聂岚青那边都已经开始为成婚之事做尽准备了,他居然要让谢如昼为了自己前去退婚。

    “不,不,将军,我没有这个意思。”林映水连连摆手。

    林映水直觉按照聂岚青的性子,如果谢如昼前去退婚,她就一定不会再嫁给他。

    想到这里又替谢聂岚青担心起来,谢如昼该不会真的一口答应了,这样没担当吧?

    不由张口问:“谢如昼难道会同意?”

    “他现下虽未曾应下,父母之命不可违,你信我,昼儿迟早会将你娶进门来。”

    林映水松了一口,。

    怪不得王夫人刚刚那么生气,原来是将军又要逼她儿子娶她。

    “将军,我人在病中,也还在守孝,实在不想谈及男女之情。”

    将军却神色严肃:“你守孝之期早已过,宫宴那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若你当真避入尼姑庵不肯婚嫁,日后九泉之下,我又有何脸面如何见你双亲?”

    好古板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承诺非要葬送儿女的幸福。

    林映水无奈:“将军,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谢如昼了。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我,我又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实在不须他强娶我。”

    “双亲若是知晓我嫁了一个厌憎我的郎君,恐怕也不会高兴。将军我真的想清楚了,这京城的儿郎众多,就算以后另择一门婚事,也比现在强逼谢如昼退亲好。”

    将军却不回应,岔开话题。

    “秋儿,你病中多思,还是先在府中住下吧。日后饭菜都会送至你院中,我也会吩咐人,不许来打扰。你真的好了些许再回陆府。”

    “将军……”

    “恭喜宿主,当前任务进度达成百分之七。”

    系统喜气洋洋的提示声又传来的时候,林映水想要追问拒绝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

    她陡然反应过来,她还在做任务,就是要对两人婚事从中作梗才行。

    她卡了一下,接着毫无负担地应下了,问。

    “那将军又罚谢如昼跪在祠堂吗?”

    ……

    将军府的祠堂神龛中供奉的不仅仅只有谢氏的列祖列宗,还有那些追随将军出征而战死的同袍。

    谢如昼卸了披风,跪在祠堂前。

    前头是排排的烛火,檀香四散,处处都是冷寂森然的味道。

    少年跪得笔直,祠堂里忽明忽暗的光像飘忽不定的月亮,时不时地流过他的脸庞,脉脉地照着这一分琳琅颜色。

    谢如昼静静跪着,脸上不见懊悔,眉目微垂,不知在思量什么,寂静得有几分落寞。

    林映水讨厌他,讨厌他拖拖拉拉,讨厌他冷言冷语。

    这时看着他,也不过半大少年,孤零零地跪在那儿,倒又起了些恻隐之心。

    自己何必跟小孩子置气,怕是在此处待久了,都忘了自己年长他许多。

    林映水慢慢走近,腿都要走麻了。

    心里又烦躁起来。

    但就是很讨厌他啊!讨厌将军府那么大,走路那么累,连带着更讨厌他。

    长得好看也讨厌。

    谢如昼从小习武,早听到脚步声走近,不抬眼都知晓是谁。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陆水秋害他被罚,然后又会等他跪了许久,在精心打扮过后,扮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提着食盒朝他走来,仿佛要对他施恩一般。

    他早就厌烦透顶了。

    一生刺啦的刺耳声音打破了祠堂的寂静。

    谢如昼不由看去。

    林映水随手拖了一把太师椅拉到他右上侧方不远处,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毫无仪态地靠着,歪头看他。

    这一次,她的双手空空的,没有提着食盒,也未施脂粉,脸色是病中的苍白,身上还是早上那身素净衣裙。

    见他看来,林映水开了口:“不用管我,我走累了歇会儿,你继续跪吧。”

    当恶毒女配的冷眼她受了,也容她稍微出几口气吧。

    你厌恶我,我恶心你。咱们就继续互相不对付吧。

    我还偏要跟这个小孩子较劲了。

    林映水轻轻锤了锤自己仿佛走了几公里的腿,恶趣味地同谢如昼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