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曲幽离

    冰冷的月光洒下，微微照亮了红霜惨白的脸。

    她的眼中，留出了一滴血泪，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了荒野的土地上。红霜举起了右手，猩红色的指甲已然冒出了一尺多长。

    灵魂上的痛楚使红霜近乎麻木，但一道复仇的执念仍在支撑着她忍痛前行。

    无因为了挡住万鬼煞，体内法力也已枯竭。受了那余波一击，身上肌rou都感到酸软无力，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没有。无因唯一的选择，只有拼命的用功法转化天地灵力，只要将天地灵力重新引入体内，顺着经脉周转至全身，便可以尝试调动法力。尽管无因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运功，但体内的经脉却也只刚刚通了两成。

    三步、两步······此刻的形势已是千钧一发，红霜与无因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红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然的笑容，她高高的举起了右臂，用尽最后的气力一爪劈下！

    “嗖！”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红霜的右臂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眼睛瞪地滚圆，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柄桃木短刃！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哼，你这恶鬼，还敢说本姑娘是三脚猫功夫吗？”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传来。无因借着月色，摇摇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竟是那书生？”无因看清那道身影后，不禁大为吃惊。他万万想不到，那书生逃过一劫以后，居然沿路跟了过来。红霜出招的那一刻，他已经打算殊死一搏，既然横竖都是走火入魔，还不如赌他一赌。

    那书生轻轻一跃，落到了红霜的身边。她掏出了一道符纸，俯身一掌就拍在了红霜的脑门上。

    红霜本就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再加上这桃木短刃和一道符纸，她彻底失去了挣扎的机会。若不是她比殷老二多吞下一颗精魂丹，现在的她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哈！太棒了！太棒了！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那白衣书生发出了一阵欢脱的笑声，兴奋的又跳又叫。一阵兴高采烈后，她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整个荒野上，只有她在手舞足蹈。

    那一鬼一仙正死死地盯着她，一个眼神中带着不甘和愤恨，恨不得将那书生剥皮抽筋；另一个眼神中充满了迷惑和警惕，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傻子。

    “咳咳。”那书生脸上一红，干咳了两声，转手又摸出了一张道符。

    “哼，本姑娘天生就对阴气十分敏感，追踪你这恶鬼就是小事一桩。这可是本姑娘画过最厉害的符了，能败在这道符下，是你的光彩！”那白衣书生娇哼一声，扬起道符，又欲一掌拍下。

    “住手！”

    无因见那书生又掏出一张符纸，连忙稳住气息，大喝一声。

    那书生一愣，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让我住手？她刚才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不趁此机会除掉恶鬼，难道留着她继续危害人间吗？”

    无因无奈的摇摇头，缓缓说道：“我的职责是抓她，而不是杀她。恳请壮士······哦不！恳请······恳请姑娘手下留情，我需要带她到地府接受审判，她的罪恶，自会一笔一笔算清，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书生撇了撇嘴，低头看了看那地下瘫软着一动不动的女鬼，极不情愿地收起了符纸，一脸的沮丧。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书生一闪身便坐在了无因身旁，歪过头仔细的瞧着无因，上下打量。

    “你······你看什么？”无因不免有些尴尬。

    “你是神仙吗？”

    “我······”无因一时语塞，他从小在阴界长大，就算在人间游玩也从未暴露过身份。无因还从未听到过有人将他和神仙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尽管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天仙境，但在他的认知里，总觉得只有在天界纵横的那些神佛，才配的上神仙二字。

    “我······大概是吧。”

    “哇！是神仙！真的是神仙！我见到神仙了！”那书生兴奋的一跃而起，又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

    “喂！你冷静点，不要碰到我啊！”无因一看那书生又跳了起来，急忙喊道。他生怕那书生不小心撞到他身上，打乱了他体内运转的天地灵气。

    听到无因一声大喝，那书生立即停了下来，转身来到了无因面前，乖巧的坐回了地上。她学着无因，盘膝而坐，两只手肘撑在腿上，双手张开托住香腮，又开始兴奋的瞅着无因。

    “你······唉！”无因看到这一幕，无奈地长叹一声。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书生的容貌，只见那书生脸上弯着两道柳眉，肤如凝脂，脸颊微微泛起一道红晕，一双明亮美眸，正出神的与他对望着。

    无因慌忙收回目光，干脆闭上了双眼，准备聚精会神，专心运功贯通经脉。

    “我一直以为神仙都是白胡子老头，没想到还挺英俊的呢，嘻嘻。”

    无因闷哼一声，险些将天地灵力运错了经脉。听到此言，他差点没晕过去，无因睁开双眼，愠怒的瞪了那书生一眼，厉声说道：“你能不能消停点，我可是来自地府，你不怕吗？”

    那书生闻言一愣，一双美眸眨了几下，若有所思的应道：“怕？为什么要怕？”

    “那可是死人才会去的地方！”无因装出一副凶厉的口气，恶狠狠的说道。

    “嘻嘻，我连恶鬼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

    无因苦笑一声，他头一回感觉自己被打败的这么彻底。为了赶紧恢复法力，他只好换了一副口气央求道：“姑娘，我拜托你安静一会儿，帮我护法。我正在疗伤，不能受到打扰。”

    “嗯嗯嗯！”书生赶忙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无因摇摇头，重新聚精会神，继续引导着天地灵力，飞速贯通全身经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无因缓缓的吐出了一口真气。天地灵力终于贯通了全身经脉，无因的体内重新产生了可调用的法力。尽管如此，无因这次依旧伤的不轻，恢复的这点法力也就刚够维持基本需求，连巅峰的一成都还不到。

    无因勉强站起，面前的书生也站了起来。无因对着书生抱拳低头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那书生微笑着应道：“谢什么啊，要谢也是我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救我一命，我现在怕是就真的要去地府了，如何出手救你？还是谢谢你自己吧。”

    无因听到书生的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左手一翻，抽出了那只跟随他多年的羌笛，递到了书生面前。

    “收下吧，就当是我的一点感谢。受姑娘救命之恩，你若不收下此物，我心不安。”

    那书生小心翼翼的看了无因手中的羌笛，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真的不用这样谢我。”

    “你就收下吧。”无因一把抓起了书生的手，硬是将羌笛塞进了她的手里，那书生冷不丁被无因抓住了手，脸上一红，赶忙抽手而出，手上却是多了一根长长的笛。

    书生正要推还，却是听到无因轻声说道：“这根笛子跟随我多年，是我平日渡灵时用的法器，连下等法宝都算不上。不过，却是对一般鬼魂有奇效。”

    书生一听，脸上露出一片惊奇，她将笛子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仔细瞧着。

    无因继续说道：“我见你只是用桃木和符纸对付鬼魂，若是再碰上今天这样的厉鬼，恐怕你的精魄就会成为他们的补品了。我想，这根笛子兴许能助你一二。不过，最好还是查清楚敌人的底细再做决定，若以后仍如今日一般莽撞，怕是你命不久矣。”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就这样吧。”无因不再多说，当即转过身，掏出腰间的黑铃，向红霜走去。

    瘫倒在地上的红霜，此时也恢复了少许气力，她挣扎着想要摆脱那道符纸的镇压，这对之前的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在如今这个情势下，却是难如登天。

    “别挣扎了，我带你去见你三弟。”无因轻声说道。

    听到无因的话，红霜停止了挣扎，呆呆的怔住了。无因手中的铃铛一引，红霜没再反抗，被乖乖的收进了黑铃。

    无因轻叹一声，默默收起了黑铃。他望着周围这一片荒野，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他定了定神，转身又向那书生行了一礼。

    “谢谢姑娘为我护法，我该走了，告辞。”

    一看无因要走，书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急切，她连忙喊道：“神仙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无因沉默了片刻，轻声应道：“在下无因，姑娘保重。”说罢，无因纵身飞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无······因？”那扮着男装的少女呆呆的望着无因远去的背影，轻启贝齿，呢喃着这两字之音。

    “神仙哥哥，我是薛离！”少女向着无因离开的方向大喊着，却久久都未得到回应。月光洒下，少女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她轻轻的吹起了手中的羌笛。

    一曲幽离，余音袅袅，寂寥的荒野上，只剩下了无尽的夜色陪伴着伊人，翘首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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