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师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盖聂无奈：“我只是觉得，小庄现在，可能不想被人打扰。” 紫女道：“卫庄大人的性子难道盖师哥还不清楚吗？” 是啊，小庄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他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往往是他最逞强的时候。倘若他不主动去安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他示弱的。 见盖聂仍未松口，紫女失望之极。 这两个孩子，都是一个样子，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她本就浑身是伤，强撑着赶到这里，又挣破了伤口。转身之际，盖聂看到了她背后渗出的鲜血。 盖聂顿了顿，复又唤住她：“紫女姑娘，我……去看看他。” 紫女惊喜不已，急忙向他行了个礼：“如此，多谢了！” 灵堂里灯火通明。 有侍从弯腰烧了一摞纸钱，喃喃说着什么，看看香炉里的香快烧完了，便又点了三支续上。 卫庄并不在此。 盖聂想起来，对卫庄来说，康叔只是他的家臣，他是不可以为他守灵的。 他又折返回卫庄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小庄。” 无人回应。 他仔细聆听了一阵，屋内确实没有动静。他不觉蹙起了眉。 小庄这是去哪儿了？ 去找紫女，紫女也是吃了一惊：“他刚才就在灵堂啊。我们分头找吧！” “不用了。”盖聂道，“他应该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我去找他。” 此时此刻，卫庄正坐在宅院中最高的那处屋顶，居高临下，冷冷望着院内的动静。 见到盖聂在和紫女说着什么，他心头一震，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但他不肯落泪，于是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将泪水逼了回去。 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明明康叔不在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他、控制他了，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有着五年的救命之恩与养育之德。 康叔再让人讨厌，可他终归是他的亲人，更是他曾经最敬重的人。 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对康叔开始心生间隙。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敬是恨，都已随着那人的逝去而消散。 身后突然传来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小庄。” 卫庄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盖聂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上来碰碰运气。”就像他来石门镇碰运气一样。 “那你运气不错。”卫庄依旧阴阳怪气，“找我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你。” 盖聂正要在他身旁坐下，他却冷冷道：“嗯，你现在看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小庄。”盖聂站住，低声道，“我也失去过最亲的亲人。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 “是吗。”卫庄故意提高了音调，“那你哭了吗。” “没有。” “那你还让我哭？” “所以我知道哭不出来有多难受。” “我一点也不难受。”卫庄依然嘴硬，“他的死活，本就与我无关。他只是我的家臣，一个让人讨厌的老家伙！” 盖聂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递到他面前：“给。” 卫庄不肯接：“我有。” 盖聂将他脚边的酒瓶抓起来，一饮而尽：“现在没有了。” 卫庄气不过，将他的酒瓶一把抢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 还没喝完，他已被呛得咳嗽不止。 “怎么是……蜂蜜水？！” 他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 盖聂“嗯”了一声，道：“解酒的。” 卫庄大声道：“谁让你把蜂蜜水放酒瓶里的？！” 盖聂幽幽道：“谁说蜂蜜水不能放酒瓶里了。” 卫庄死死盯着他，突然就笑了，笑了几声，接着又哭出来。 “他还欠我一个道歉！……”卫庄哽咽着，任凭泪水恣意淌下，“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同我吵架！他怎么也不肯承认是他错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不给我道歉就死！凭什么！” “小庄。”盖聂拢到他面前。 他毫不犹豫抱住了他的师哥。 盖聂傻眼了。 他拢到卫庄面前，的确想抱抱他。但他还在犹豫。 如果这一次放下戒备，之前受的伤、吃的苦，就全白费了。 可小庄他…… 卫庄闭着眼睛，伏在他怀里，抽噎得厉害。 他本已做好了被师哥一把推开，甚至一掌劈开的准备，没想到，师哥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反应……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反应。 他终于没有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师哥……”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盖聂，“我好遗憾……我原以为我和他还有很多时间……我原以为我和他的账可以将来慢慢跟他算……我原以为，他若是病重了，我可以回来好好照顾他，起码让他给我最后有个交待……我没想到会这样……” 盖聂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庄，不要遗憾。人生本就不完美，没有人能此生无憾地度完一生，完成了这件心愿，总有那件心结未了。遗憾是必然的。不要再纠结了。” 卫庄道：“道理我都懂。但要做到，真的好难。” “那就痛快哭一场吧。”盖聂抚了抚他的脑袋，“哭出来了，就放下了。” 卫庄闭上眼，抽噎得厉害：“师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盖聂鼻尖一耸，泪水倏地落了下来。 他想起那个夜晚，他曾抱着卫庄说过同样的话……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俯下身子，将卫庄紧紧回抱住。 分开了这么久的两个人，终于能再次相拥——无论对谁，此时此刻，都是弥足珍贵的。 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就这样和小庄拥抱到天老天荒，再也不分开……